第五十七章·诡道

宁娈咬唇不再言语，由着他将她抱进芙蓉暖帐中。

他于此事之上，总像个嗜酒如命的酒徒丝毫不加拘束，好似有今日便无明朝般。

自上次韩相之女私逃，之后择妃之事便未再提起过。可宫中亦有许多娇媚女子，偶尔近前伺候，观钟离九态度，却又素来不假以辞色。

暖帐中翻云覆雨，娇花不堪攀折，重重雨露又压将上来。直至鬓云散乱、粉面湿眸，一场云雨方止歇。

原本便睡得晚，身体又疲乏，昏昏沉沉睡去不过几刻钟，将到黎明时，宁娈忽然又清醒过来便再无睡意。

身侧钟离九不似往日辗转难眠，今日倒是睡意酣沉，宁娈起身披衣也全然未惊动他。

也只有在这种时候，她方能如此不管不顾近乎于放肆地端详他。如今根除了疯病的他，曾经身上的那种令人望而生畏的阴郁戾气不知何时已消失殆尽，只是仍然让人看不通透。

这张继承了钟离氏皇族优越容貌的脸，细细端详时总是会不当心就沉溺在他舒展好看的五官眉目中，可醒来时却又是另一副模样。

寅时前后，见钟离九有醒来的迹象，她便又悄然躺下装作熟睡的模样。

耳听得他窸窸窣窣穿衣的声音，临出帐幔时突然又停住，回倾半身侧望了她好一会工夫，随后抬手落在散落她耳际的头发上轻抚了抚，若非她装睡，便定然察觉不到他这细微的动作。

很快他出了帐幔，脚步一路行出红药馆。

朝会之后，钟离九又在理政殿会见了韩相，待理政殿会面之后，韩相匆匆走了。不一时便有数个穿着普通侍卫服看相貌并不打眼的侍卫进了理政殿，待钟离九亲自颁下一道密旨之后，这几人便也出了理政殿。

约莫半个时辰后，这几人又各自换了寻常的衣服出了皇城门，又纵马骑出新京城城门，一路向东疾驰而去。

九月二十二日，东疆王府的正厅中，蒋千丘一只手里拿着一块水波纹的木料，另一只手用木尺丈量着什么。量了半天，他有些不耐烦，道：“那日明明是那皇城来使先拍的案，我才会拍桌案，哪晓得这水纹木也这么脆生，一掌它就裂了。”

东疆王钟离溯就坐在他对面的水波纹圈椅中，“我这一套可谓倾家荡产，你一掌就给我碎了只桌案，如今只是让你修补修补，怎这么多抱怨。”

“王爷家大业大，怎么就因为这么一只桌案倾家荡产了？！”

要不是手里抄着物件，他保准又要拍桌子了，这东疆王府里属他爱拍桌子，王府上下的桌案毁在他手中的没有一百张也有九十九张了。

两人正这般说着话，钟离溯忽然沉默下来，蒋千丘压着脾气转头去看，继而也有些沉默。

那日钟离溯将兵符交给了京城来使，虽他有些抱怨，可到底已成无法改变的事实。

可谁料到三日后的清晨，那兵符连带着那只掉漆的破盒子突然就自己又出现在了这厅中的桌案上。

当天晌午东疆王府便得到了消息，得知取兵符的使者和他的侍卫尽数被人斩杀在驿馆中。

这件事的发生，最脱不了干系的便是东疆王府。

可整个东疆王府，上下都透着无辜。是谁杀的皇城来使，又是谁将兵符送回，这些包括钟离溯、蒋千丘在内的王府一干众人，俱都不晓得。

那兵符，当初若钟离溯执意不交，至多引得君王忌惮，可终究也有可转圜之地。而如今使者死了，兵符又回到了东疆王府中，这便摆明了东疆王有谋逆之意。

此事无论怎么与君王分说，怕都是说不清楚的。

蒋千丘憋了一时气，突然便骂骂咧咧地开口：“他爷爷的，不若便公然反了得了！也不知是哪位侠士都看不惯这世道要出手相帮了，王爷也姓钟离，当年也是文皇帝嫡出之子，凭什么他钟离茂春做得皇帝、钟离九做得皇帝，王爷你就做不得了？”

钟离溯抬眸，眼中含着警告，“休得胡言！”

蒋千丘“哼”了一声，钟离溯又语气放缓道：“当初来东疆，并非全然是父皇之意，我也是愿意的。大琰江山万里，自然是能者守之。我自认没有什么谋算，对于这位置自来便未敢有肖想。”

“王爷无肖想并不代表当初文皇帝和现在的这位没有忌惮你。这位即位不过一年时间，王爷瞧瞧，这天下如今是个什么样子。”

“倒也怪不得他，父皇当年之死蹊跷，他又受了些迫害，我那位叔父钟离茂春空有野心，将大好江山搞得一团糟，他不过是接了个烂摊子，怕是也难展抱负。”

“哎算了”，蒋千丘摆了摆手，“如今王爷有没有这想法都全然不重要了，使者已死，兵符又出现在王府中，往后咱们东疆，怕是要不清静了。”

蒋千丘一语成谶，当夜东疆王府中闯入刺客数人，径直进了钟离溯寝房，目的很明确，便是去要他命的。

钟离溯武功自也是不错，可那些刺客出手毒辣、招招致命，几人之间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