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村六日谈(六)
小孩的最后一句话卡在喉中。
一把刀捅进他心口,握住刀柄的手微微颤抖。
雨水跟不要钱似地倾泻而下,压得肩膀一沉,乌云包裹了整个上半身,黑气狂横地席卷、翻涌,彻骨的冰冷自积于膝弯的水位一路向上。
许蔚咬着牙,一手摁住小孩的肩膀,挪动手腕将刀送得更深一些。
乌云还在不断向下吞噬,漫过手肘,与急剧上涨的水位相连。
雨珠噼里啪啦撞击起伏的水面,溅起爆裂的水花,淋在快僵硬的人体上。
许蔚听到空气中传来细小的碎裂声。
紧接着,更大的碎裂声接连传来,仿佛天幕被砸破,正揭开隐隐的一角。
倾落的水珠下,眼睛仍无法睁开,她紧握刀柄的掌心微顿,轻轻松了一口气。
雨势渐渐减弱。
小男孩睁大眼,尸体无力地向后仰倒,撞进趋于平静的水面,砸起最后的涟漪。
许蔚一抹脸上的水流,浑身都浸润了,在水中艰难地行走,俯身从小男孩的脖颈扯下一道木牌。
同样熟悉的“越”。
她又看一眼老祖宗的墓碑,视线下移,移至半部分泡于水中的坟堆上。
还没来得及兴起挖坟的念头,耳边传来“啵”地一声。
眼前一花,又出现在方才的小道上,手中还握着细长的红色雕像,连衣服都是干燥的。
湿漉漉的感觉还未从脑海消失,许蔚有些不适应地扭了扭背。
“嗒。”
“嗒嗒。”
那一直贴在背面的声音终于全然出现。
她反手一雕像砸过去。
手下的触感温热、突起的球体还在蠕动,砸过去发出黏糊的爆裂声。
不似人的尖啸。
苍老的人头突兀地悬于空中,嘴大张着,嘴角还有被撑破的裂痕,惨白的瞳孔紧盯着她。纤细的脖颈连在头颅后边,长长地延伸出去,一直伸到路的另一端,连接墙边拐角的佝偻身体。
就是这东西伸着脖子一直贴在脑后,不断发出声响干扰,导致她不知不觉走进了陷阱里。
许蔚将雕像从它眼眶里拔出来,手腕一转,就着脖子的长度开始如擀面一般翻卷。
卷完,绕着路边的栅栏打了个死结。
她做完这一切,朝暗处招了招手。
“厉害了大佬!眨眨眼你就把这怪东西抓住了。”吕前第一个跳出来,啧啧赞叹。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长脖怪:“不愧是怪谈,刚才它躲在墙角,脖子越伸越长,一路跟着你,我看着都吓人。”
陈雨颇为敏感:“许蔚姐,你刚刚怎么停下来了?停好一会,这玩意差点就碰到你脑袋了。”
在他们的视角中,方才许蔚只是引诱着长脖鬼现身,往前走一段路便愣住了。
长脖鬼是张婆子的怪谈。她生前是个恶婆婆,欺压儿媳,儿子死后便被报复,只能靠偷坟上的贡品苟活。某一回越祖节她为了偷东西没参加游街,被认为不敬“神”,受到饥饿诅咒,怎么吃也吃不饱,活生生把自己胀死了。
她的鬼魂在越祖节前后出现,见人便伸长脖子跟在背后,用舌头将人绞死再整个吞吃入肚。
孙一:“你不会还遇到了什么吧?”
许蔚摊开另一只手掌。
从小孩尸体上拽断的木牌正好端端地躺在上面,提示着她方才遭遇的一切。
不是幻觉。
张婆子偷吃的是越祖神坟前的贡品,与怪谈所传一致,但多了个孙儿。根据小孩嘴里念叨的童谣,她应是在坟上杀了孙儿,且极可能是因为争食物。
许蔚蹙眉。
这样看来,若坟茔上发生的一切就是当年事实的还原,张婆子、孙儿与越祖神应处于不同时代,属于不同身份,否则不可能同框出现。
可......
小孩身上的木牌除去材质,与村长家的那块一模一样。
越祖神的守命牌。
也是如村长一样仿制的?可他们穷得连饭都吃不起,食不果腹、衣不蔽体,还会好端端地保留着守命牌?若能卖钱应当早卖了,即便不值钱......
掌中的这块木牌比起村长那块还要保存得当,边角连磨损都没有。
简直匪夷所思。
她将坟茔上发生的一切和盘托出,众人皆被这惊险的遭遇震惊到。
张浩之前还自告奋勇要来当诱饵,现在明显后怕:“第二个怪谈还是别去试验了,太危险。”
别为探索信息把命丢了。
陈雨叹气:“但是手环到现在还没更新消息啊。”
副本第二日,他们连任务是什么都不知道。
许蔚看一眼手中神像:“张婆子有孙儿吗?她儿子怎么死的?”
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