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生恨（一）

开封城的街道上，一名披头散发的狼狈男子摇摇晃晃地走着，眼神无光全然不顾周围行人指指点点。　　此时有人认出男子，惊讶喊道：“他是白鹿书院的元吉！”　　“发生了什么，元吉可是我们开封的大才子啊！”　　“快看他身上还有血！”　　“……”　　元吉失魂落魄的模样引得附近开始骚动起来。　　然而元吉却依旧面无表情，脑袋嗡嗡作响，刚才的一幕幕仿佛挥之不去的梦魇。　　他的嘴里低声念叨着：“峰峦如聚，波涛如怒……”　　“他这是魔怔了？”　　“谁知道，会不会有新作出世？”　　“……”　　一些书生凑上前去仔细听元吉说的话，愈发觉得无比震撼。　　“山河表里潼关路……望西都，意踌躇，伤心……”　　念叨的同时，脑海中浮现起一幅幅画面。　　“李兄，我有幸结识了一位俊才，他叫苏浩……”　　“苏浩，陈庆文，你到底是谁？”　　“陈庆文在那，快追！”　　“李兄，你为何要杀龚右？！”　　“顾思平、顾思平……”　　这几日所发生的事情颠覆了他的人生。　　亲友相杀，难得的俊才也是宋的细作。　　他觉得这个世界仿佛都是虚妄。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李叔晏，你骗了我近十年，到底为什么？！”　　元吉忽然当街歇斯底里地吼叫，甚至吓退了几个白鹿书院的学子。　　大家纷纷摇头叹息，在旁人看来，元吉好似已经发了疯。　　碰！　　某家客栈的窗户关闭发出一声闷响。　　收回目光，顾思平重重地叹了口气。　　“告诉我，你怎么证明你就是顾思平？”　　冰冷的声音响起，陈庆文与众人皆是紧紧盯着顾思平。　　顾思平苦笑道：“我怎么证明我是我自己吗？呵呵，九年前的一次行动中我暴露了身份，为了朝廷换了一个身份潜伏在开封，之前的一切都已经舍弃了，现在你问我如何证明我是我自己？”　　“抱歉，一路上我们也离开了许多同伴，所以我要保证他们的安全，这是你的事。”陈庆文说道。　　顾思平突然出手杀了龚右这件事确实出乎了陈庆文的意料，但是并不能确保是不是金人的阴谋。　　片刻之后，顾思平缓缓拿出腰间令牌，说道：　　“这是当年朝廷留给我的令牌，这种玄铁令牌凭金人的冶炼技术还制不出来，若你还是不信，我可以联系上面的人，他能证明我的身份，但是……我要见你们领头的。”　　陈庆文说道：“现在我就是领队。”　　顾思平惊讶的看着陈庆文，说道：“你还这么年轻，朝廷不可能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付与你。”　　陈庆文点了点头，说道：“此事原先是殿前司公事李仲永负责，但期间为了掩护我们逃离追杀……所以他把事情托付给我了，我要替他把事情办完。”　　起初，顾思平只是觉得陈庆文胆识过人，是个难得的青年俊才，但终究是过于年轻，羽翼未满，不免仍是有些轻视。　　他转过头看了看其余众人，确实有奉陈庆文为首的态势。　　陈庆文将李仲永留给他的圣旨、手谕、殿前司令牌拿了出来。　　顾思平见到圣旨后显然身形颤了颤，激动地打开圣旨，“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他红着眼眶大哭道：“官家终是没有抛弃我啊！”　　这一刻，仿佛多年的委屈都倾泻而出。　　陈庆文不忍心将朝廷对于这支队伍的态度说出，只是静静地看着顾思平。　　过了片刻，抽噎声减弱，陈庆文终于发问：　　“你上面的人是谁？这次行动要他安排！”　　“是……金国太保，高敬！”　　“什么？！”　　“竟然是他！”　　……　　“高敬，你混蛋！”　　白鹿书院的某个房间里传出一道咆哮声。　　这道声音引得路过书童侧目。　　在他们心中，敬山先生一向和蔼可亲，未曾见过其大发雷霆。　　不过很快声音便有所收敛，路过的书童们皆是离去。　　“敬山先生，你老人家不要激动，万一气坏了身子可如何是好。”　　高敬笑道。　　此时高敬的笑容在元奉眼中显得阴森恐怖。　　“我承认，是我暗中帮了陈庆文一把，但是他能不能杀了龚右，亦或是他被龚右所杀，皆不是我要考虑的，我这是为了黎民百姓，而不是为了某个国家！”元奉呵斥道。　　“非也。”高敬摇头道：“你既然帮了陈庆文，在朝廷眼中你就是反叛，若是我上奏参你私通敌国细作，你认为陛下会如何对你？”　　闻言，元奉被气得脸红，说道：“那我也去参你一本！”　　高敬笑着摇头道：“你认为陛下现在相信我还是相信你？”　　元奉说道：“陛下自会明察秋毫，是非曲直自有公道！”　　“你归隐许久现在已全然不懂朝堂之事了，敬山先生，不如和我一起造反吧，为了天下人……”　　“不行！”元奉断然拒绝道：“我是金人，怎么可能投敌？”　　高敬面无表情地说道：“难道敬山先生口口声声说的大义便是看着这些穷苦的老百姓饱经战乱之苦？若是这样，委实令世人大跌眼镜！”　　“胡说！高敬，我马上要上奏参你，堂堂朝廷太保，竟然是赵宋派来的细作！那陈庆文与你相比可谓是云泥之别。”　　说罢，元奉便准备拿起毛笔在册子上写字。　　“你若真的参我，难道就不想想你元府了？还有你儿子，你孙子……哦对了，你的孙子是个俊才，听说叫做元吉，万一没有成功，你也知道我的手段！”　　高敬冷声说道，话语中透着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