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托付（一）

无数箭矢遮天蔽日，倾泻而下。　　“快趴下！”　　陈庆文断喝道。　　小船在漫天箭矢所聚成的黑色“雨幕”之下犹如雨中浮萍。　　陈庆文刚要站起来为韩彦朴遮挡，却被一只手摁下。　　“大哥，我来！”　　杨万里用身子将韩彦朴挡着。　　“杨小厮，有俺在，还轮不到你替俺出头！”　　韩彦朴眼中动容，但嘴上还是强硬地说道。　　他一脚将杨万里踹倒，愈发用力撑着竹竿往黄河中心划去。　　噗！　　数支利箭射入韩彦朴的肌肉里。　　不仅是韩彦朴，还有其他队友，在一场箭矢所构成的漫天雨幕中，渐渐地小船之上被一团血雾包裹。　　此时，没有任何一人痛苦惨叫。　　眨眼间，小船可谓是千疮百孔，然而他们还不敢就此掉以轻心，因为目前还在敌人的有效射程范围之内。　　“公事，仓子、二狗死了！”　　有人喊道。　　“老大，小魏也死了！”　　李仲永与竹青锋偏过头扫了一眼，见到往日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现在就像是刺猬那般，被箭矢戳出数个窟窿。　　他们三人，都是为了保护身边兄弟，英勇面对危险而死。　　见到此状，李仲永终于忍不住怆然涕下，红着眼眶怒吼：“你们这些金鞑，老子与你们不共戴天！”　　竹青锋更是弯弓搭箭，只见空中划过一道黑线，径直射在那骑马的头领肩胛上。　　那头领被这一箭震得口喷鲜血，陡然暴喝一声。　　“放箭！”　　又是一轮“雨幕”无情地袭来。　　一团团血雾好似在黄河之上展开的红色花朵，触目惊心……　　“将他们的尸体扔下船……”　　……　　被一箭贯穿肩胛之后，田沫咬着牙倒在地上。　　“娘的，这些人怎么都是这么难缠！”　　他怒意更甚，立刻下令：“把他们都杀了！神箭营放箭！”　　话音落下，无数箭矢朝着那一支小船射出。　　田沫忍着剧痛来到岸边，他要亲眼见到这群人死在黄河上，不，他要把这群宋狗的尸体挂在泗州城楼上，让南边的那些人全都看看，得罪他们金人的下场！　　就在此时，什长范哲却是从队伍后面匆匆赶了过来。　　“老田！老田……”　　田沫回过头，惊讶道：“你不是回泗州了吗？怎么会在这里？！”　　范哲却说道：“宋廷派来的细作，你都杀了吗？”　　田沫指了指黄河上的一支小船，说道：“死了一些，剩下的都在那里！”　　“知县命令，这些人不能杀！”　　“什么？！”　　田沫瞪大了眼睛，喝道：“我看在多年情分上不与你计较，你要知道，这些人都干了什么事！裴都头、贵人还有许多无辜之人，都被这些细作杀了，你现在告诉我不能杀？！”　　范哲忽然无言以对，气势泄去大半，苦笑道：“我也想为裴都头他们报仇，但是知县有令，不能杀！”　　“不可能！那奸贼杀了知县儿子，不可能放过他！”　　范哲皱起眉解释道：“是陛下旨意啊！老田！”　　轰隆！　　闻言，田沫的脑海中宛如晴天霹雳，震得他嗡嗡作响。　　“不可能、不可能……”　　他失了魂似的瘫软在地上，肩上还插着一支箭矢。　　此时几乎是必胜的局面，又怎么会……　　范哲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拍了拍田沫惨白的脸颊，说道：　　“若是能杀，就杀了吧，如果问起罪责，就说我还是晚来一步……”　　田沫眼神里恢复光彩，怔怔地看着范哲。　　战场局势瞬息万变，哪怕范哲出现仅是耽误了几分钟，但是仍能够让陈庆文他们有机会逃到安全范围之外。　　田沫不甘心，哪怕心中已然有了猜想，下令道：“放箭！”　　然而，在目力所及之处，箭矢已经射不到那支小船了……　　……　　小船终于离开了敌人的攻击范围。　　除了水浪飞溅的声音以外，一片沉静。　　小船上，众人脸上皆是悲怆。　　此次他们遇到最为严重的一次重创。　　众人默默地处理着伤口，陈庆文的情况稍稍好了一些，对韩彦朴说道：　　“黑旋风，你先处理伤口，我来划。”　　韩彦朴闻言，犹如失了神那般倒了下去。　　众人纷纷侧目，陈庆文探了探鼻息，松了口气，说道：“还有气，失血多了，先处理他的伤口吧。”　　许久之后，杨万里看了看李仲永，又看了看陈庆文，低声问道：“我们接下来往哪里去……”　　陈庆文皱起眉头陷入沉思。　　刚才在第一轮箭雨之后，紧接着第二轮箭雨接踵而至。　　然而，计算两次间隔的时间后，发现下一轮的箭雨却是间隔了几分钟。　　也正是因为这几分钟，他们才能成功脱离敌人的射击范围。　　就在这几分钟的时间内，敌人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陈庆文疑惑地想着，他完全不会相信敌人会那么好心，也不会因为死了几个宋人就开始轻敌。　　竹青锋轻声说道：“河上有许多大大小小的湿地，不如在那些地方暂时休息一下，大家伙都要喘口气。”　　“不行。”陈庆文说道，“我们的位置已经暴露，停留的越久，敌人就越有把握把我们一网打尽。黄河虽然暗流汹涌，但现在河流并不湍急，他们只要派来船只一波又一波的消耗我们，我们迟早要撑不下去。”　　“那我们要直接突围吗？大家都受伤了，韩兄弟也倒下了……”竹青锋说道。　　竹青锋只觉得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现在都已经停下了，还不如当时直接硬着头皮突围更好些。　　“我明白你的意思，你能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