孰真孰假

这世上没有两片相同的树叶，故而人与人之间的不同，也是千差万别。

但若是要找出两个差别最大的两个人，那便是唐纪文和怙恶谷谷主。

一个是正道之光。

一个是邪道之首。

一个受万人敬仰，义薄云天，名留青史。

一个被万人唾骂，怙恶不悛，罄竹难书。

此二人就仿佛是光与暗，日与夜，白与黑。没有一丝一毫的交界，也没有一点可以混淆的余地。

因此，在场听到曲暮云这话的人，不由面面相觑，无不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毛病。

这两个风马牛不相及，八杆子也打不到着的人，怎么会是同一个人呢？

魏绍钧也不相信。

他虽然一开始觉得这柳逢舟的容貌气度和唐纪文只有几分相像，但是与他相处后，却觉得处处都有从前的熟悉之感。

于是他走到曲暮云身边，低声问道：“暮云，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武当掌门青松道长捋了捋自己那把白花花的胡子，慢慢道：“曲姑娘，兹事体大，不知你这说法可有什么依据？”

曲暮云是唐纪文的红颜知己，又与他相处多年，若说这世界上有什么人最了解他，这曲姑娘一定是那最中之一。

曲暮云对青松道长微微颔首，微抿嘴唇，道：“小女子也知道此事牵连甚广，因此我思前想后，考虑了许久，才选了今日与众位英雄分说清楚。自从怙恶谷一役之后，我与纪文已分别多年，乍见此人以为他终于安全归来，一时欣喜，又因此人容貌与纪文本就有几分相似，又有秋水剑在身，因此那时便没有细查，才会受他蒙骗。”

众人皆知唐曲二人当年的情谊，曲暮云多年云英未嫁，便是一直对唐纪文坠崖疑似身死之事不愿相信，乍见故人，定是喜不自胜，无心其他，因此对她这心境颇能理解。

“但是我与他重逢后，却总觉得有些不对劲。”曲暮云沉吟片刻，仿佛正在思忖如何将个中缘由说的清楚。

点苍派的一位青年弟子听到此处，不禁顺着她话里的意思，猜测道：“可是曲姑娘在相处中，发现这位唐盟主的习惯和从前大不相同？”

他年纪尚轻，并未有幸见到当年唐纪文巅峰时刻的风采，但儿时也听了许多湛青盟的英雄往事，因此一直心向往之。故而在来湛青盟的路上，便一直十分兴奋，对这位声名赫赫的盖世大侠憧憬颇深。

但见到真人后，却不禁有些失落。平心而论，这位唐盟主确实算得上英年俊杰，风度从容，但是却与他想象中的霸气勇武的武林盟主，伟岸高大的天下豪侠之首，还是相去甚远。因此，听到曲暮云的指控时，他心里不觉就信了五分。此时，连称呼也从此前恭恭敬敬的“唐前辈”换成了有待商榷的“这位唐盟主”。

点苍派无星掌门瞪了自己的弟子一眼，并不喜他如此鲁莽发言，这湛青盟主身份之事何等重大，他生性谨慎，自然不愿在此时便轻率表明立场。

谁知曲暮云听了这青年的话，却摇了摇头，道：“恰恰相反。他的习惯和从前并无什么太大变化，饮食依旧喜好清淡，不爱油腻辛辣，晚间很少饮茶，水果偏爱柑橘之类。”

众人听到这里，有些想不明白，习惯一如既往，不正印证了这人是唐纪文么，却听曲暮云话锋一转，道：“但是，他待我却和从前大不相同。”

她这话说的颇为含糊，如何待她，哪里不同，都不清晰。但是这二人本就关系不同，有些不方便对外人和盘托出的私事也属寻常。

但是此事在场众人虽然能理解，却不好作为判断柳逢舟是否是唐纪文的确实证据。

于是玉心师太便道：“姑娘所说的与盟主间的私事，我等不便细究，请问姑娘除此之外，可还有其他证显之事，可做说明？”

曲暮云看了一眼柳逢舟，他也正在看着她，眼里却依旧是波澜不惊，不急不躁，仿佛无论她说什么，他都是这幅样子。

她不知为何有些恼恨他这个模样，不由一咬银牙，当机立断道：“我自然有。”

“诸位都知道，那日我受怙恶谷的恶人暗算，身中春眠晓之奇毒，乃是此人之血救了我。”

众人点了点头，这出英雄救美早就在江湖上传为美谈，甚至有以此为蓝本的话本在瓦舍坊间流传，场场爆满，颇受百姓喜爱。

但是听曲暮云的意思，这事却成了能左右柳逢舟是否是唐纪文，至关重要的证据。

果然，曲暮云接着道：“这人本对我有活命之恩，暮云心中也十分感激。但是，也正是如此，才让我发现他绝不是纪文。”

话到这里，曲暮云伸手从脖子上取下一物，展示给众人看：“此物名曰青玉双鱼，是我曲家家传之物。”

说是双鱼，但是她手中的玉佩却只有一条鱼形的样式，青玉质地，以阴线雕刻出眼、腮、尾、腹鳍等，鱼嘴有穿孔用以系佩，可见是一件雕工细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