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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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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总是抢了先的,把饭盆第一个递到拿饭勺老乡的手里。

因为浮面儿上的汤里总是会泛着点点的猪油星子。

能吃上那一点猪油星子,就算是太有福气了。

十五岁,我去东北你爷爷的老舅子家,跟他们家的哥弟们去林子里伐木。

被锯子割掉了右手小拇指上半截。

感觉只连着一点肉,我就用左手使劲儿摁起来往林子外的小诊所跑。

血流到了胳膊肘的地方,但是我忘记了疼。

到村里的时候,血不流了,胳膊地方的血也凝固了。

我晃晃手指头,它竟然自己接上了,我捡回了一条手指头,只是没有以前灵活。

要什么灵活啊,干活儿又碍防不到。

我爸抬起他的右手,给我看那条已经不怎么明显的疤。

我摸了两下,周围有些发硬,但是白白的一条线一直绕了小手指关节一圈,还有些偏移,像从里面骨头开始嫁接到手上面一样。

我问我爸,你当时怕吗?怕死掉吗?

我爸大笑,我们那会儿全是冲劲儿,只要能吃饱饭,一个手指头,怕啥。

当时要说怕的,只有一个想法,只想着手指头别残废,我还没娶媳妇儿,要不没姑娘看得上。

我爸说那句话的时候笑着说的。

在东北的时候,我跟村里老哥学了俄语,半路学的,发音不是很准确。

后来,我觉得我有外语的天赋,从延边进货去到朝鲜卖毛线,挨家挨户敲门推销。

开始语言不通,也为了省钱,我睡朝鲜的土坷垃地里,拿已经露着黑呼呼棉花硬疙瘩的绿大衣蒙头睡,被冻醒再正常不过了。

只要不是野狗野猪,吭哧吭哧的喘着粗气瞅着你,就什么都阻挡不了我闭着眼睛打盹的热情。

再后来,我去看过果林。挑着担子走街串巷的卖过苹果。

折腾了一年半载的,你奶奶稍信来让我回去挣工分,我就带着两大捆子没卖出去的毛线回来了。

1974年,那是我十六岁的时候,到现在很难忘却的一年。

从东北回来没多久,正赶上征兵来村里,招兵办的人一眼就相中了,穿着绿良布补着好几个补丁,正把断了的鞋底拿麻绳捆扎的我。

把我带去大队检查各项指标都很出色。

于是去你奶奶家动员要带我去当兵。

我高兴啊,能穿上军装那是无限的荣光。

况且,再也不用发愁鞋坏了如何光着脚走路了。

我向往着,开心着。

但是你爷爷奶奶坚决不同意啊。

因为底下有两个弟弟两个妹妹都还幼年,唯一一个能挣工分的人怎么能跑出去享福?

尽管招兵办的人苦口婆心劝说你奶奶,我这个儿子体格多好,多么出众。你奶奶就是不同意。

然后我只能抻着脖子,哭着站在村口大槐树下,看着同村的几个人带着大红花消失在路的尽头……

唉,终究是没有那个福啊,再加上我的学历,估计也没几年就会复员回家。

所以我希望你哥将来学习好,有学历,能去当个兵荣耀一下咱家。

但是,唉,不说他。

我能感觉到我爸对我哥寄予的厚望和对自己未实现愿望的遗憾。

他眼里的光芒由闪动变成了平静。

那个年代,一家老小,吃饱喝足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然后就是我娶了你妈,结婚生子。

有你哥的时候,我们住在门洞子搭起来的简易棚子里。

冬天寒风刺骨的风吹进来,只能拿塑料布把那一块围起来,冷的那叫上牙打下牙呀。

但是我们没有钱去盖房子,和爷爷奶奶们大锅饭一块吃,儿子主动提分家是被人看不起的。

也是那个时候,你爷爷奶奶嫌人太多,给了我们两个磕了沿儿的碗把我们分出家去,就算交代了我这个儿子和孙子。

于是我们去东邻家借了一间废弃的驴棚,一袋玉米面和一碗白面给你哥熬面糊糊喝,算是稳定下来了。

那时候一家人起早贪黑,你妈经常背上背着哭闹的你哥,在地里吭哧吭哧的干。

我咬着牙的挥着手里的锄头,生怕停歇一下就吃不上粮食一样。

没有办法啊,只能坚持。

索性是坚持下来了。

我和你妈很努力的经营着那看起来不算大的田。

后来日子终于好点了,我们盖了两间房子,但是一直没有钱买玻璃,只用纸糊着。

好不容易攒了点钱买回来玻璃,我高兴的打算安的时候,你爷爷带着你两个叔叔过来,挥着铁锤把好不容易买的玻璃砸了个粉碎。

因为我有钱买玻璃,没钱给你两个叔叔和姑姑上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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