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道
寒月静渗,竹影暗颤。
一身白衣的温言坐于梨花树下,薄唇微抿,目光冰冷,她手里捏着一张小纸条,展开看完后,将其伸入烛灯中点燃。
“告诉闻柏林,户部钱耀须之案可以开始了。”
身旁的温榆应了一声“是”,却磋磨着不动身。
温言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还有什么事吗?”
温榆挠了挠头,低声道:“李承煦……还没有回来。”
见温言沉默,他又补充道:“说来也并不全是他的错,他是为我挡了那脚才和他们起了打了起来。”
“他身手还算不错,以一敌十,还一拳揍得那地痞满地找牙。”
“可算算时辰,也过了许久,他是中午进宫的,怎现在夜黑了还不回来,该不会出事了吧。”
“温言,你说句话。”
温言抬眸,黑眸里溢出无波无澜的淡然,却如深海般难测其深。
“他是谁?父亲是定国公,姐姐是贵妃,轮得着你替他忧虑吗?”
话音刚落,柴门“吱呀”作响,俩人朝门望去,原是李承煦大摇大摆地进来了,手里还提着一个食盒。
他眼带笑意,将食盒放在桌上打开,露出里面的三道精致点心。
“刚刚出宫回来的路上被母亲拦下了”,李承煦解释晚回的原因,“姑姑,这是宫里的点心,味道不错,你们尝尝。”
温榆见他回来,眼神一亮,上下打量着他,以确定他没有受罚。
李承煦兴高采烈地将点心从食盒中端出来,边端边得意地朝温言眨眼:“进宫前我就跟姑姑说了放心,这等小事岂能劳姑姑烦心。我虽是打了邓宣,但他欲拿刀伤我,幸好我身手敏捷躲过。圣人明察秋毫,自会替我主持公道。”
李承煦见温言始终不发一言,也没有伸手拿糕点,便将糕点盘子推得离她更近些。
“姑姑,你尝尝,这个栗子杏仁糕软糯可口,味道甚佳。” 这可是他特意吩咐姐姐宫里的小厨房做的。
温言静静地看着他,一动不动。
李承煦有些委屈,“你不吃,我也不吃了。”
温言开口了:“李承煦,我这间小庙容不下你这尊大佛,明天你就搬走。”
李承煦错愕,不解问道:“为什么?”
难不成她因为他今日动手打架一直在暗暗担心,生他的气了?
李承煦拍了拍自己胸,强调:“我没受伤,毫发无损。”
见温言衣诀翩飞,坐在那的身影冰冷得像是一捧雪,李承煦抿抿唇,双手抓握膝盖上的衣裳,不甚自在道:“是我不对,让姑姑担心了,姑姑别生我的气。”
“明天你就搬走,回国公府亦或是别的地方,随便。”他在这里,会阻碍她接下来的计划。
李承煦一脸惊愕地看着温言离去的背影。
……
花开半夏,梨花如叠云堆雪般盛放在枝头,轻风摇过,簌簌作响。温言站在树下,竟被落了满头雪白,活脱脱一个花中仙子。
“墨墨,你这握弓的姿势不对。”
“举稳些,稳了才能射准。”
“哥哥过几天就要上山学艺了,你在家可要好好读书,乖乖听话。”
温和的声音,久违的熟悉,温言有一瞬间的呆愣。潜意识告诉她,这只是做梦,但她还是忍不住痴恋梦中的情景。
“哥哥……我能摸摸你的脸吗?”
回应她的是哥哥抓住她的手,径直放至脸上。
“墨墨摸摸是哥哥的脸皮厚一些,还是墨墨的脸皮厚一些?”
眼前是哥哥的笑脸,但手中却没有真实的触感,甚至一点温度都没有。
一切都是假的。
温言睁开了眼睛。
鬼使神差的,她推开了李承煦房中的门。
温言着一件素白寝衣,面色惨白,手执一盏油灯,披头散发的,恍若一只游荡在人间的鬼,悄无声息地坐到了床头处。
她将油灯凑到李承煦脸前,在昏黄的光照下,一张熟睡的脸庞映入眼前。
熟睡中的脸不同于他清醒时,毫无半点攻击之力。
她想他应该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吧。出身显赫,长相不俗,家庭和睦,亲人疼爱。要怎样没吃过苦的人即使是睡着了,还是笑着的。
她伸出食指轻轻地放在李承煦的鼻下,感受他的呼吸,一呼一吸,火与冰的交织,她突然很想知道,要是这些事情发生在他的身上,他会变成怎样?还会像现在即使是睡着,也是笑着的吗?
温言有些魔怔了,她似乎陷入了一种不切实际的幻想之中,她静静地坐着,就这样看着熟睡的李承煦。半个时辰后,她才离开回房,临走前还将李承煦身上盖着的被子扯到床脚处。
……
三日后,御史闻柏林上奏弹劾户部尚书钱耀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