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含泪离开女儿
李傥在家里排行老二,前面有一个哥哥,后面有一个妹妹,妹妹跟他是双胞胎,只小他几分钟。李傥死了没几天,李家爻村便挨家挨户按人头统计人口,准备进行拆迁补偿。当时孩子还没出生,自然不在统计之列,与李傥同岁的妹妹是个没出门的老姑娘。胡艳丽刚嫁到李家爻村时,村子要拆迁的风声一天紧于一天,公公婆婆不停地督促胡艳丽赶紧生孩子,一口气生他两个三个,总之越多越好。婆婆还给她打听到有家医院可以给孕妇打什么针,能把单胞胎变成双胞胎甚至多胞胎,能把一个孩子变成两个孩子三孩子。 胡艳丽没有按婆婆的想法去做,她人在李家爻,心却还在跟广泰那些恶意中伤她的人怄气。人活脸树活皮,她绝不能一结婚就生孩子,这样不正把“未婚先孕”的谣言坐实了?岂不是正中下怀?那些人又会在背地里戳她脊梁骨,戳父母脊梁骨。谣言是一把杀人不见血的软刀子,也是能把人绑在耻辱柱上的绳索,是蘸了盐的软鞭子,会让痛一个劲往伤口里钻。 她觉得婆婆的话有道理,就问他:“没生孩子是不是我在你家犯的错?”这时,李傥会不大正经地冲着她唱到:“怎么忍心怪你犯了错/是我给你自由过了火……”李傥温暖的笑会融化胡艳丽心头的惆怅,就这样,生孩子的事一拖再拖。 胡艳丽还是觉得自己对不起丈夫全家,终于放弃了五年不生孩子的誓言。可当她下决心要生育时,孩子怀上没几天就流产了,医生让她间隔一两年再怀孕。胡艳丽对生孩子或多或少有些恐惧,这样一耽搁两耽搁,就把几年时间给晃过去了。 拆迁补偿费是按人头算的。在村里分房分钱时,胡艳丽非但没生下一男半女还死了丈夫,她成了全家的扫把星,成了婆婆眼里“不吉祥的女人”。孩子出生三个月后,婆婆把一张银行卡递到胡艳丽面前说:“这是你该得的,没人亏你。把孙子养大的钱我留得很足。” 泪水顺着胡艳丽的脸颊滑落。孩子是胡艳丽和李傥的爱情结晶,她舍不得给他们,也争取过几次。婆婆又给了她一张银行卡哭着说:“求求你看在跟李傥恩爱一场的情份上,给我们李家留个根吧,你还年轻,找个人嫁了,没孩子对你好……” 就这样,她只身离开了李家爻村,后来做起了水果生意。 第二天天还没亮,胡艳丽就开着面包车去水果批发市场进水果,然后把水果拉回自己的丽丽水果店,开始一天的生意。 何秀英起床时天已经彻底亮了,她走进卫生间,看见了面盆前准备好的牙膏牙刷和一条新毛巾,由于没有牙缸,牙膏牙刷都插在一次性纸杯里。她一推开厨房门,只见盘子里放着一个煎鸡蛋,洒在上面的薄薄的一层白糖已经融化,旁边是一盒牛奶,上横着一支细细的吸管。 又到了每天早上上学的时间,沉醉在酒气里的李永涛隐隐听见从卫生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他用手指摁了摁太阳穴,从沙发上爬了起来。方便面、火腿肠、榨菜和斜躺着的空酒瓶胡乱地扔满茶几,一片狼藉。 洗漱完毕的李思萌从卫生间走了出来,脸色苍白、神情憔悴,额头上的绷带被刻意梳下来的刘海遮掩着。她默默走到桌前,把昨晚打开的书本一件件收齐装进书包,又回到卫生间摆了个湿毛巾,将书包上的泥巴一点一点擦干净。 “萌萌,你今天不用去学校了,我这就给老师打电话。”李永涛说。 女儿没有理他,她的冷静让他有点害怕。 “你的伤还没好,线还没拆……” 李思萌的嘴瘪了瘪啥也没说。她把书包背在瘦弱稚嫩的肩头就要朝门外走去。 李永涛一把抓住她的胳膊:“你这孩子咋这么犟?” 李思萌花瓣一样柔软红润的嘴唇抖动着,一滴泪水落在了李永涛胳膊上。她还是坚持要往出走,李永涛的手跟车床卡盘一样将她的胳膊死死卡住,“萌萌你要听话,你还是个孩子,不能任性。” 李思萌没能挣脱卡盘,也许是他用力过大,她疼得咧了一下嘴。李永涛赶紧把手松开。 “听爸爸的话,在家休息几天,伤好了再去。” 李思萌依旧没有回答,她成了沉默忧伤的小绵羊,眼睛里蒙了一层雾水,她没有看爸爸,模糊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家门。李永涛想把她肩上的书包卸下来,她却下意识地躲闪,仍倔强地要往出走。 “你是不是怕老师批评?没事,我给老师打电话,伤成这样了还怎么去学校?”李永涛把女儿拉到沙发前,双手按着她的肩想让她坐下,可她跟小鹿一样把脸转向一侧,不愿顺从。 “咋这么不听话?坐下!”李永涛提高了嗓门,用命令的口吻说。 李思萌把目光移向写字桌上方的钟表,指针指到了早上7点20分,离上学还有半个小时。平时7点半她才从家里出发。 小鹿桀骜不驯的脑袋低下了,她只好坐在沙发上。 “把书包放下,我洗完手给你做早饭。萌萌别怕,就算你妈不要我们了,还有爸爸,爸爸会照顾你,我们永远不分开。今天爸爸不上班了,就在家里陪你。”李永涛说完转身去卫生间洗漱,龙头里流出哗啦啦的水声。 李思萌跑进厨房从冰箱取了一块面包,连忙打开房门朝学校跑去。李永涛从卫生间出来时,敞开着的房门是那样的落寂。洗完脸后,他才从醉酒的幻境回到了真实的世界,而在这个世界里,他是那样的无奈和失落。 李思萌去学校没多久,茶几上的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