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遗忘通论(一):金字塔世界
清晨,天蒙蒙亮。 一个身披亚麻长袍的壮实男人赤脚走上金字塔下边的祭坛。 他右手用力握着打磨成长条形的石头,身后跟着一只猫,一边走,一边跳起来伸出手想够着这块石头。石头露出来的那一侧被他用手打磨地极为光滑。有时候他从这一面中能微弱地看到自己的和蓝猫的影子,或者是这个世界神灵的倒影。 猫爪不小心钩到了长袍,男人连忙调整长袍在身上的位置,嗔怪地看一眼蓝猫。长袍内一丝不挂,露出棱角分明、线条遒劲的肌肉。 金字塔已经在那里矗立了数百年。修缮这座金字塔,是他和不远处村落里众多人共同的使命。 曾经贤者预言过的神明迟迟未能呈现住祂的踪迹,一拖再拖。 信仰成为了一种负担。孤独的金字塔遗憾地暴露在越来越大的风沙中。 这种遗憾使他伤心。也许这也是促使他每天清晨登上祭坛的原因之一。 祭坛四周空无一人。而且由于糟糕的沙尘,距离祭坛百米就人畜难分,也就无需担心有人冲上来指责他渎神。 男人高高举起手中的长条石块。 猫忽然丢失了目标,丧气地嗷呜一声。 就听到男人高声说道:“我要晋升到主的世界。” 他在祭坛中央停下脚步,朝着天空继续高声大喊: “主啊,放我过去。我知这个世界必是虚假的,就让我前往主真实的世界吧。我愿意承受为此付出的一切代价。” “主啊,放我过去。” 轰。 仿佛是在回应男人的祷告,地面剧烈震动。 远处传来屋舍倒塌的声音,屋舍内的居民惊慌着逃出。 祭坛不远处一道地光乍现,男人欣喜地双臂向下一搂,抱起蓝猫,丝毫不理会怀抱中蓝猫拳打脚踢的激烈抗议,朝光亮的方向狂奔而去。 地面猛然绽开一道裂缝,像是一张嘴角含着嘲讽的狞笑的大口。 男人早已被风沙迷了眼睛,来不及躲避,一人一猫掉落其中,只来得及发出急促地惊呼声。 裂缝瞬间合拢,地震平息,人群围着倒塌的屋舍跪地哀悼,一边又感谢神明保佑。 存活下来的史官聚成一团,推算出当天的日期,把这次地震,连同金字塔附近奇怪的地光,用图像和一种原始的文字,一并刻在了能够遗传给无数后代的石板之上。 数不清的年月过后,会有博学的人类和正在实施数据挖掘任务的机器智能对着这副石板反复揣测,试图弄清它是在什么时期被铭刻下来的,表达了什么样的事件,产生了什么样的影响。 只不过,没有人会再次回忆起,这个世代修缮金字塔的部落中,曾经有一个神经兮兮的人,有一只活泼好动的蓝色短毛猫。 男人曾经站立过的祭坛也逐渐荒废下去,最后化为一个意义不明的土丘,若干年后被风沙夷为平地。 地震那天,祭坛已经完成了它的使命。 …… 男人和猫掉进裂缝的时候。现实世界。 “又被退稿了。” 李光染捧着阅读器唉声叹气。 如果作为阅读者,出生在这个时代,当然是一件幸事。享用不尽的文本轻易就能填满生命中无聊的缝隙,造就了这一个娱乐至死的年代。 而这种另外一些人感染这种阅读病时,却又会不幸地将阅读病转化为一种名副其实的灾祸:当这个可怜的人失去了理智,决定亲自写作。 他的苦难就迎来了发端。 迷失在机器智能定制的文本中后,固然难以写出优秀的原创的内容,但也幸好每一个写作者不会因此而失去更多。 除非这个写作者真正发了疯,决心躲进仓颉虚境的赫尔墨斯元宇宙,与机器智能定制的文本一刀两断。 对于大多数古典文学爱好者而言,弄明白仓颉虚境,作为一个人类原创的艺术氛围非常浓烈的虚拟世界,是如何分辨一个艺术作品是真正的人类所作的,还是机器智能所作的,存在一定的难度。 可公开的算法底层逻辑并不多,不过从已知的几篇期刊论文和开源社区的代码中不难看出,仓颉虚境的这一专利的基础,是对当今的虚境、元宇宙、机器智能的底层逻辑的顶级理解。 研究院选择了一个古老的名称为这一底层逻辑命名:易经理法。 根据这些期刊论文,人类和机器智能所创造的艺术品有一个极大的不同:卦象的不同。 如果是一个修行理法的学者,会深刻地明白:万事万物,每分每秒,都能够呈现出一个卦象。一个微笑的人,上一个毫秒和下一个毫秒,都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卦象。 倘若一个机器智能可以捏出自己的以假乱真的五官,可能对于普通人而言,完全无法分辨这张五官是属于人类还是机器智能。 可是仓颉虚境的解析程序能够在几纳秒内给出结果:这个人脸和这个时刻对应的卦象不存在通解。 通解不存在,就必然是机器智能的产物。 绘画和文学作品同理。 这里包含了另外一层意思的解读:一个文学作品,随着流传,可能是出于人为誊抄失误,也可能是因为政治环境变化,总会出现一些细微的改动。这是因为原始的文稿,在某一段时间内的卦象存在通解,在下一段时间内又不存在通解了。 于是它不得不变幻自身,以期在未来的每一个时间段内,其与时间结合的卦象,都存在通解。只有这样,才能够流传下去。但凡最终流传下来的,都是幸存者偏差。艺术作品多的是随着时代变迁而失传的。 这也就造就了这个时代的另一个事实:无数古典文学爱好者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