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
火,到处都是火。黑烟缭绕,木梁摇摇欲坠,火焰暗下去,又熊熊燃起来。
“父皇……阿弟……”
微弱的女声伴随着断断续续的咳嗽声,也淹没在炽热的火色里。黑烟熏得她睁不开眼,她浑身发软没有力气,仍旧匍匐着,缓慢地向着门口爬去。那门虚掩着,烟雾争先恐后地从门缝里挤出去。她抬手,就要碰到门框,门却被人从外面踹开了。
她强撑着微抬了抬头,只看见男人黑色的衣角,她朝着男人的方向伸出手。
“程一……救救我……”
火光为她白皙的手臂渡上一层残忍的红,她又往前爬了半步,仍努力地想要抬起头。可来人却不是她心心念念的人,她看见了男人嫉妒发青的脸。
“看看我是谁,贱人,你该死。”
他黑色的靴子碾在她的手臂上,她怔怔地低下头,脸色却没有多少变化,这疼痛还不及舔舐肌肤的火焰带来的刺痛半分。
黑烟愈来愈浓,熏得她眼睛生疼,纵是思维迟缓,视线模糊却还是认出了来人,她下意识往后缩了缩身体,却还是朝着男人的方向,用力伸出另一只手扯住他的衣角,她眼角泛红,眼眶里已经蓄满了泪:“求你……”
“真是让人愉悦的场景。”而这也是他特意来此的目的,男人微微俯下身,笑得分外残忍:“你那个贱仆,在恶狗堆里,还叫着你的名字。”
衣角一轻,女人瘫倒在地上,眼里已经没了想活下去的光。这还不够,男人掐住女人的脖子,强迫她看着他的眼睛,继续说道:“夏那日礼,我的好弟弟,他以为你在父皇帐里,已经带兵杀去了,你仔细听听看,能不能听见万箭穿心的声音啊。”
她迟缓地抬起头,眸底有一瞬的迷茫,好似听不懂他说的话。
——
溪水潺潺,清浅而见底,她数着河底的鹅卵石,沿着河流往下走。
水渐渐深了,杂草肆意,溪底的大石块后面似乎藏着一只小虾,她停下来,伸出脚去试探地碰了碰溪水,正准备迈下去时,少年清浅悦耳的声音在前方响起。
“这么浅的水,可淹不死人。”
她蓦然抬头,心下骇然,差点稳不住身形,朝声音的方向瞪过去,却忽然怔住。
少年有一双浅蓝色的眸子。清浅的眉,不过分深邃的眼,几缕头发被编成小辫藏在一头乌黑的发里,他着一身蓝白色长袍,清秀却不失俊朗,介于男孩和男人之间,恰到好处的少年气质。
目光相遇,她瞧见那双美丽的浅蓝色眸子落进细碎的阳光,卧蚕愈深,他道:“难怪兄长要将你藏起来,你长得真好看。”
——
那死寂的眸子又亮了起来,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挣开男人的手,又扑倒在男人身上,两只手捏紧男人脖子,她目光狠狠,手下却再使不出半点力气。
“我杀了你。”
像是听见天大的笑话,男人并不闪躲,只是夸张笑着,身子因笑意不住抖动,她的手也慢慢滑落下来。
她的身体因愤怒战栗,她又抬起手:“我要……杀了你……”
“杀我?”男人突然变了脸色,他随手一推,她便摔倒在地上,她的手却不肯落下,始终狠狠地瞪着他,他低头俯视着她,像看一只恶心的蝼蚁。
“你不该背叛我。”
火势愈大,灼热让他愈加烦躁,再也没有心情继续待下去,他一脚踹掉她的手,转身毫不留情地离去。
“阿礼……”
松动的房梁柱掉落下来,那微弱的求救声终于停了。
——
慕珠芙倏然睁开眼,她一摸眼角,居然有一滴温热的泪。梦里烈火烧身的灼痛感还未褪去,那股深不见底的绝望交织着难以抑制的愤怒压得她快要窒息。
身上盖了一层是柔软舒适的锦被,她方一掀开,缕缕清凉缠上肌肤,那股若有似无的灼烧感隐约淡了些。她方拨开顺滑垂下的天青色的软罗锦帐,还未发声,守夜的宫女便急忙从绣着暗色花纹的金丝木屏风后走上前来。
屋里只燃着两盏烛灯,昏暗的烛光像极了那梦里的火光,她看着身着粉色衣裙的小宫女跪俯在地上,梦里的记忆走马观花,她一时间辨不清现实,那火光似乎愈来愈近了,她垂下头闭眼,头痛欲裂。
“殿下,有何吩咐?”
宫女清脆的声音将她拉回来,面前的少女深深埋下头,她只能看见她紧绷着的小巧的下巴,恍惚记起,这个似乎是她的贴身宫女之一,琴儿。
她撑着身子坐起来:“去,去把你瑾然姑姑叫来。”
她做了一个梦,好似在梦里过完了余生,那梦真切到让她差点忘了身处何时,此时脑内思绪纷飞却又杂乱无章,不过这时,只要能见到瑾然,一切都能解决了吧。
昏暗的烛光映着床上之人的脸,不过十五六岁的光景,眉眼却已长得十分精致了。她生了一双狐狸眼,纵使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