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
这日,祁帝新得了一幅前朝名家的《墨石寒鸦图》,龙颜大悦。下了朝当即召永宁侯入宫,共同品鉴一番。
永宁段家,乃是世袭的清贵高门。侯爷段哲自是清傲儒雅,金尊玉贵,在诗画风雅之事上的造诣当朝无人能出其右,更是祁帝昔年伴读,情谊深厚,圣宠优渥。
然而高门自有高门的傲气与风骨,段哲目无下尘,尤厌庶务。在朝中从未亲近朝臣,宰相尚书未必能在他跟前得个好脸色。
可时不时京中又传闻他结识了哪个名不见经传的寒门学子,相谈甚欢,金帛相助。
细数来,这些年倒真有些才能出众的新晋官员幸而当初受助于段侯,可他并不因此特地亲近,仍是一副懒于人情,醉心书画冶游的做派,朝野上下越发敬之畏之。
清和殿内,段哲对着画作一通点评,祁帝插不上话只是微笑颔首。
正此时,郝全捧着折子进来:“陛下,内阁刚送来的月考榜单,请陛下过目。”
祁帝拿起细看,看清两张榜的榜首之名时瞬间愣神,转而拍着扶手笑出了声,得意地冲着段哲招手:“快来看,定叫你大吃一惊!”
段哲腰板笔直,缓步走来,脸上是成竹在胸的浅笑:“没什么好吃惊的。臣早就说过,七皇子绝非庸常之辈!”
祁帝不答,眼中笑意更深。
段哲从不曲意讨好,他如此说便是如此想。他当年这句话给了自己多少信心,多少次祁颂混不吝的时候,自己就是靠这句话当盼头,如今像是慢慢应验了。
“听说此次月考上书房临时换题,朕本以为如此风波会扰人心绪。如今看都大有长进,是下了功夫的!”
段哲看着榜首上祁颂的名字点了点头,目光移到一旁伴读榜首宋珩的名字,凝视许久。
“名次有进有退实属常事,只是老三上次第二,这次第三。他那个性子,怕是心思要乱了……”
祁帝口中念叨着,脸上流露出几分关切担忧,却引来段哲一抹耐人寻味的笑。
“到底是退步才心乱,还是心乱了才退步,三皇子可得找准缘由。”
祁帝忽地抬头看去,笑容略显无奈。
“难怪七窍玲珑心,就知瞒不过你!”祁帝叹了口气,“临近农忙,届时征税事务少不了一大笔开销。户部倒是先给工部拨了款建行宫……这行宫确是朕的旨意,只是这时机先后也要顾及朝野议论啊。”
“这不正说明,三皇子有排面吗。当今最有声望的皇子出面牵线,黄淼能错过这顺水人情?”
段哲语调清淡寡然,话中的揶揄讽刺却是听得一旁郝全心颤。满朝文武除了段侯,再无一人敢在御前如此!
祁帝未见丝毫恼怒之色,只是眉宇间忧虑更浓。
“钰儿早慧,朕也知道他有涉朝之心,这对皇子而言本无可非议。可他如此行事,朕是担心……走偏了。”
闻听此言,段哲略有诧异地睁大了眼:“臣不这么认为。”
祁帝一听,好奇地看去,等着他能如何宽慰自己。
“三殿下这不是走偏,是走反了。”
……
段哲像是没看到祁帝无语的神情,认真地分析道:“三殿下忍不住出手相帮,应是觉得七殿下如今种种变化,俱是宋尚书的功劳。可他也不想想,宋修远若有这本事,在朝中庸碌多年是在等什么?
再说这宋珩,在擢选时作答的治水之策当时传遍朝中,此事就能看出他们父子俩政见不合。
况且自他入宫,不仅连夺榜首,七皇子更是进步神速。彼之少年,有如此慧眼、才学和勇气,自然与宋修远之流绝非同道中人!”
祁帝暗自点头,忧虑神色也在听到祁颂时有所缓和。
正如段哲所说,老三怎会归功于宋修远身上呢?又怎么会觉得拉拢住宋修远,自然而然也能收服宋珩?
谁家一条心的父子,儿子会在御前大改亲爹的治策?
他这个向来心思沉定的儿子,最近屡屡急躁行事。反观一向口碑不怎么样的祁颂,越来越让人省心。
上书房太傅、夫子时不时对他多有褒奖。就连朝臣间闲谈,也有赞赏之声传到自己耳中。
祁帝又忧又喜——钰儿应当会失落很多吧。一贯优秀的孩子稍有错处便显得尤为突出,心中不免多几分怜惜。
“陛下也不用太过忧虑。上书房近来学风愈加肃正确是好事。但毕竟变化颇多,殿下们普遍心急了些。”
的确,上书房的氛围尤为上进好学。众人跟着压力都大了许多,似乎都是在那个宋珩来了之后……
不过有进步还是要赏。祁帝命郝全去取些珍玩赐予前三名,忽而像想起什么,当即展卷提笔当场挥毫泼墨——宁静致远。
审视一番觉得满意了,这才交与郝全:“这是独给三皇子的加赏。”
祁帝知道自己这个儿子的骄傲和自尊,也希望他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