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雨还在下个不停,雨声中,鹤纹铜炉中的香灰簌簌落下,卧房内尽是药材与安神香的气息。
床帘半落,粉衫少女脸色苍白,靠在软枕上,刚张开口,就捂住胸口干咳起来。
夏霜端上一杯水:“你莫要着急,先缓一缓。”
春桃摇头,不去接水,只握着云笈的手,哑着嗓子急切道:“殿下,我所言句句属实,若有作假,天打——”
云笈把杯子塞进她手里:“且喝了水再说吧,你嗓子都烧哑了,这样我听不清。”
春桃这才怔愣着饮水,抱着杯子,逐渐平和下来,放缓了语速:“这几日我被困在梦魇里醒不来,只接连发梦……
“梦见村落为异兽所扰,土地皲裂,天空和大地都变得血红,那些巨虫一样的怪物从地底钻出来……发狂,杀戮,把所有人都害死了。”
回忆起梦中景色,她的脸逐渐白了,眼中蓄起泪珠:“今早我醒来后,才发现昨日信鸟送来传信,信中说村落有异兽为患……是,是梦里的一切成真了。”
夏霜和秋蝉交换了一个眼色,秋蝉问:“传信可还留着?”
“留着的,我已检查过,这传信不似作假。”春桃从枕边翻出信封,递给秋蝉。
秋蝉检查了信封边缘的信鸟印章,见其中标注古篆所写的“北”字,规制与平常传信相符:“的确是昨日的北山境传信。”
又将信封递给云笈。
云笈拆开信封,取出其中信笺逐字读过。
她面色沉静,表情未有丝毫变化。这镇定的神态比定神香更能安抚人心。
见云笈神色郑重,春桃也安静下来,等待片刻,才期期艾艾道:“殿下,可否,可否……”
未等春桃说出什么,云笈忽而问:“春桃,你可还记得你是如何来到青霄山的?”
春桃握紧瓷杯,缓缓点头:“记得很清楚,从未忘记。我本将死,是殿下三十六年前去北山境,途径陶家村,用仙草灵药为我吊着一口气,硬生生救回来的。”
“不错。”云笈点头,“那年你母亲求我带你走,那时她同你说过什么,你可又还有印象?”
春桃沉默着,半晌,泪珠啪嗒落下:“娘说,让我跟着殿下您离开,抓住仙缘,好好修炼……娘还说,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往回走,哪怕一步也不行。”
她擦去眼泪,续道:“可殿下,我去岁随您赶赴南山境,见过异兽,知晓它们何其可怖。我受您恩惠,尚能逃过衰老,葆有少时之躯,我娘她、她却已至耄耋之年。
“若是真有异兽袭村,其他人也就罢了,我娘一个肉身凡胎的老人、还有村里其他老人和孩子,要如何存活下去?”
春桃挣扎着下床,跪拜在地,泪水打湿了地毯的纹路。
“殿下,自随您来到青霄山,我便日日思量,希望能够为您做些什么作为报答。可青霄山再高,灵气再浓郁,也未曾为我养出半分灵根。
“或许,春桃从未真正斩断凡缘,只适合做个凡人。”
云笈看着春桃,不久,将她扶起。
“这封信先给我吧。”她晃了晃信笺,对春桃笑了,“莫慌,也不必妄自菲薄,我会随你去。”
春桃泪眼朦胧,含着泪笑了:“多谢殿下。”
春雨梨花下,三把白伞缓缓走出居室,伞面绘制的白鹤展翅,鹤首一点丹红,点缀出灵逸之气。
夏霜为云笈撑伞,犹豫道:“两日之后要举办二殿下的封赏仪式,现在去北山境,不一定能在仪式前赶回青霄山。”
云笈提起裙摆,在石地板上跳过水洼:“二哥受赏,我不是非去不可。春桃祭血护南山境平安,我尚未表示任何谢意,她既有求于我,我不该拒绝。”
“不,奇怪的不止这个。”夏霜道,“即便陶家村有异,也该优先找到辖区的长老、峰主,再由北山境派遣修士处理。为何他们绕过了那些步骤,竟选择直接传信春桃?”
两人身后,秋蝉道:“陶家村属凡人所居地段,若按照正规步骤,需先拟送文书至长老,由长老派人查过情况,再由峰主逐级汇报,最后才能找到修士处理异常。”
若按照这个步骤,等修士赶到,坟头草都三尺高了。
也就是这些年仙域安稳,这些凡人聚集的地段才没有出过大事故。
云笈叹息一声:“无碍,恰好我想散散心,就出门走走吧。”
秋蝉问:“殿下,可需要找人随行?若问二殿下要人,应该能调来几名大将增援。”
“不必。”云笈提着裙摆回首,看向走在最后的褚辛。
没有她的指令,褚辛只当自己是跟在她身后的最为普通的仆从,她出来找春桃,他就紧随其后,规矩地做沉默的随行者。
距离他的过激行为已经过了小半日,褚辛早已恢复到最为普通寻常的状态,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
他稀松平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