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上元夜,月都张灯结彩,繁华如昼。
去岁相柳现世,二皇子率兵出征,首战告捷。南山境祸乱平,从正月初一到上元,民间自发的欢庆不曾停歇。
尚是冬日,长海楼的结界内温暖如春,樱花竞相盛放。
傀儡人迎来送往,楼内丝竹绕梁,舞娘在主楼正中的舞台合跳霓裳羽衣,欢呼叫好一片。
看台旁,观众争抢着向心仪的舞娘扔花,雅室内,贵客觥筹交错,酒过三巡,不知今夕何年。
喧闹繁华中,无人注意边角游廊有几人走过。
走在最前方的少女头戴帏帽,帏帽垂落的白纱下墨发如瀑、羽衣皎白。金玉腰封上挂羽毛一支,以美玉为饰,一眼望去,即知不是凡品。
少女速度极快,步步生风,行走间发间饰物叮当,衣袂翻飞。
清扫落英的傀儡人感应到来人气息,停下动作向她行礼。清风拂过,一道灵力托起它的膝盖,让它免了动作。
少女身后跟着两名青衫侍女,一个跟得气喘吁吁,另一个也随少女疾步如飞。
圆脸侍女额头已经生了汗,喘着气小声劝阻:“殿下,现在走不得,请您三思啊殿下……”
隔着一层白纱,少女声音清越,自成骄矜作派:“走又如何,留又如何,我行事为何要看别人脸色。”
高个侍女不疾不徐劝道:“此次晚宴是二殿下为您所设,现下宴会还未过半,此时离开,怕是不妥。”
被称作“殿下”的女子不为所动,步履不停,连短暂的停歇都不曾有。
只听得她声音淡淡:“晚宴还未过半,二哥就已经醉得不省人事。就算坐在那里的不是我而是个傀儡人,他也不会发觉。”
圆脸侍女擦了擦汗:“但雅室有那么多旁人看着……”
此事可大可小,若是日后有人借题发挥,怕是无从辩解。可她了解殿下的性子,殿下说要走,是八头牛都拉不回来的。
然而夏霜话音落,少女却停住步伐,回过头来。
她撩起帏帽边缘垂落的白纱。
帏帽下,是一张金堆玉砌养出来的漂亮脸蛋。
面颊瓷白,唇若春樱。最惹人的是一对潋滟生光的桃花眼,瞳仁儿黑得发亮,让人一见就喜欢。
这张脸不笑倒也罢了,若是像这般笑起来,酒窝能把人都给灌醉。
醉到等回过神来,才知道她定又是有了鬼主意,有谁要倒霉了。
云笈弯着唇,竖起食指:
“嘘。”
见她巧笑倩兮,两个侍女果真停了唇舌。
若是再多言,就该惹火上身了。
但云笈只是撩着白纱抬头:“夏霜,秋蝉,看。”
三人在檐下抬头望去。
今夜月圆,五彩烟花绽放。透过樱树往上望,恰有巡境青龙从半空游过。
此处地势高,青龙飞得极低,身遭结界泛着青碧微光。漫天烟火让青龙的贴身琉璃波光粼粼,光彩夺目,引人沉醉。
不过是人造的死物,却惹得前厅看客振臂高呼,乌泱泱折膝跪拜:“吉兆,吉兆啊——”
不知谁喊了一句“二殿下千岁”,这句话便此起彼伏,海浪一般涌过来。
夏霜和秋蝉对视一眼:“殿下……”
此情此景与前世一般无二,要云笈恍惚间疑心自己是否从未死过。
她冷眼扫过巡境青龙,勾起唇角:“瞧,今夜美景如斯,我留下与否,谁会在意?”
此言无端寂寥,要人一句反驳也说不出口。
夏霜还想安慰,然而云笈很快敛了笑,放下白纱,继续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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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出长海楼,冬夜的冷风就呼呼往脸上贴。
直到坐上马车,云笈也没喊冷,甚至让夏霜撩开帘子,再吹吹冷风,好让她更清醒些。
自打在雅室醒来后已经过了半个时辰,她仍然消化着自己重来一世,回到百年以前的事实。
两百岁,放在仙域算是英年早逝。
可说起她的上辈子,那真是没有丝毫早死的迹象。
自小习剑,未及百岁就入荧惑境,剑术天赋无人能出她右;
地位超然,身为皇子皇女中最小的一个,自小备受宠爱,万物唾手可得。
就是云笈自己都想不到,这样一手好牌,竟被她打到众叛亲离、一无所有的地步。
此时云笈灵台清明,再回想,终于清醒不少,能对自己有几分客观评价。
她以前可真是一把好使的剑,愚蠢、骄纵,但锋利。
活了两百年,怕是有一百五十年都在唯兄长马首是瞻。
兄长说东,她绝不往西,让她坐着,她就不会站。若是兄长有了烦恼,更是当仁不让要为他们解忧,至于理由、对错,兄长不说,她就不问。
她的愚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