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府中事
听到这,李临渊抚摸胡须的手瞬间顿住。
转头凝视站在堂下的贺有,见惯了风雨的眼睛里满是不可思议。
“他真这么说?”
“是。”
贺有点点头,直截了当。
李临渊松开手,端起桌上的茶碗,缓缓送到唇边。他的眼睛一如往昔沉着冷静,茶碗后的嘴角却噙着一抹与年龄不符的笑。
得意、解气。
康帝为显体恤和孝道,才派方兆他们来的。若是他们在府里聚众闹出的这些丑事被宣扬出去,首当其冲的是陛下。
孙成是陛下的贴身内监,他的徒弟若损伤了陛下的脸面,且不说朝中物议和陛下如何,单是他自己都得出手背下这个黑锅。
贺有不懂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喘了口气,继续说。
“二公子说了,吴大冲撞天使罪不可恕,须得严明刑罚才能正家法,非得让吴大到陈管家那里打二十大板,才能显得伯府治家有方。”
二十大板,普通人得去半条命。
李临渊不忍。吴大虽有些楞,却是个难得的实在人。
“打了?”
“没有没有。”贺有头摇的跟拨浪鼓一般。
“我和大哥正要把吴大架走时,小方公公说话了,说今日大家喝了些酒,一时失礼情有可原,让二公子还是对吴大从轻发落吧。”
彼时的李二听到这句话,嘴角勾起一抹笑。
这个笑在别人看来是欣慰满意,可离得最近的贺有却分明觉得,二公子虽然在笑,眼角却没有半分笑意,只有不屑和嘲讽。
明明是他们在伯府聚众闹事,却说“大家”,显得好像伯府里的人也喝了酒似的。不过此时不是深究的时候,李二也就顺水推舟给了方来福一个面子。
“小方公公不愧是孙总管的徒弟,果然深识大体。”李二如是说。
“后来二公子就对吴大说,今日小方公公求情,就免了他二十板子,但还是让我告诉陈管家,革吴大三个月的银米。”
“陈管家革了?”
“没有,”说到这贺有有些不好意思,面对管家甚严的伯爷,还是硬着头皮说了下去。
“二公子让我去陈管家那里转一圈,什么也没说。不过我私下告诫了吴大,以后遇到这种事,万不可像今日这般有勇无谋、强行出头。”
吴大没想到他的一时逞勇差点惹出这么大的麻烦,自然心服口服地连声应下。
“……好了,你去吧。”
李临渊盯着贺有离去的方向出神了片刻,视线回到了手中的茶碗。
碗中是上下起浮的茶叶,在沸水中腾挪,翻滚。
他静静地看着,若有所思。
这件事,二郎做的滴水不漏十分漂亮。既平息了事端保住了府里的颜面,又打压了方兆的气势,还全了对方的面子,让他说不出抱怨的话。
继而,李临渊面上浮现出浅浅一层为人父母的骄傲神情。
这个二郎,未来怕是不可限量。
李临渊心里不可限量的二儿子,如今正在被他的三女儿堵在了后宅花厅里。
李临渊共有三子一女,都是夫人陶斯咏所出。
最小的儿子出生前,李乐清是家中最小的孩子,又是唯一的女儿,自然多有宠溺,就养成了李乐清牛皮糖一样的性格。
虽然有两个哥哥一个弟弟,但大哥和她年龄差距大,四弟还是个刚能跑步不跌跤的小娃娃,家中又没有年龄相仿的姐妹,因此她最喜欢和自己年龄相近的二哥。
趁着没人注意,李乐清溜进花厅,李靖怀和李靖远正在那里休息。
兄妹三人都是一身素服。
李乐清站在李二的椅子前,摊开手。小小的白嫩手掌里是一包砚台大小的的东西,外面一层干枯的荷叶,然后被粗麻绳绑住。
李二刚从小憩中醒来,脑子还不清醒,疑惑问她:“这是什么?”
李乐清声音清亮脆甜,但此时怕人知道,故意压低了音量,神神秘秘地凑近他,献宝一样。
“甜糕,清茗斋的。”
他离京数月,回来后不过几个时辰独孤氏就去世了,接着就是隆重繁琐的丧仪,李乐清都没机会和自家二哥好好说说话。
趁着今日事情还少一些,想来看看他。于是人小蝶溜出府去清明斋买的,自己亲自给他送来。
李乐清嗜甜,以为他也会喜欢吃甜的。
“不吃。”
李二从她手上移开视线,冷淡拒绝。
“为什么?”
李乐清有些委屈,这是专门给他买的。
十五岁的少年话里有淡淡的倨傲。
“这么甜的东西有什么好吃的。”
李乐清听见,不悦地撅起了嘴,眉毛也皱在了一起。
几步外的李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