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日头西陲,武敬仁负手立在牢狱门前,频频朝紧闭的大门看去,然而里头半天没有动静,他也只能在原地焦急踱步。
左边一狱卒看他在眼前转了半晌,忍不住开口道:“寺卿,要不您先回去喝口茶歇歇,这么等着也受不住。”
武敬仁“啧”了一声,睨他一眼也没说话,只叹了口气,背过身去。
忽而身后木门轻响,武敬仁眼皮一跳,转身便见萧云起面色如常地走了出来。
他连忙迎将上去,“殿下多有辛苦,那人可是招了?”
萧云起抬眼望了望天,身后的云擎便上前一步,将手中的供词递给了武敬仁。
供词只有薄薄一张,可上头写的内容却让他后背一凉。
“……庆历九年春,奉侯爷之命前往奉州青霞镇,与边关守将李千石暗中联系,筹谋与呼勒卓交易良马之事……庆历十年,运马路线中断,奉命调查缘由……庆历十年四月查清中断缘由为奉州刺史王洵察觉阻挠,吾奉命将其铲除,并伪造成山匪劫掠之假象,王洵阖府上下无一幸免……”
武敬仁念到最后声音愈发低了,阳光打在那一层薄纸上,让人觉得分外刺目。
“胆大包天,真是胆大包天。”武敬仁双手忍不住颤抖,“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这安仁侯怎可做出此等通敌卖国之事!”
然而激愤过后,他却是有些疑惑,“这安仁侯平日里看着无所事事,是个沉迷烟花柳巷之人,怎的就会做出这般大逆不道之行径?”
萧云起依旧负手立于一旁,闻言却未作解释,神色如常,眉目间看不出任何情绪,“余下之事还要劳烦寺卿了。”
武敬仁心中一惊,垂首连道不敢,又恭恭敬敬将人送出门去。
马车遥遥远去,武敬仁眉头紧拧立在门前,连庄旭何时走到他身旁都未曾发觉。
“寺卿,靖王殿下来此是做什么?”
武敬仁被他吓了一跳,朝他肩头拍了一掌,“今早朝会,圣人亲自下旨,令靖王督办奉州一案。”
“靖王督办?”庄旭往远处看了一眼,“那他今日前来可是有何线索?”
武敬仁手中还攥着那份供词,但却并未想要拿给庄旭看。他将供词折了起来,转身往回走去,“此案怕是不简单,从今日起由本官亲自负责,你就莫要再插手了。”
庄旭被他忽然夺去案子,心中疑惑更加,连忙追了上去,“寺卿,这案子一直都是我在追查,您要接手,也不能不让我继续管吧?”
“庄旭,本官是大理寺卿,本官说什么你照做便是,哪来那么多问题?”
“寺卿你这明摆着欺负人啊,眼看这案子就要有眉目了,您不能一句话就抹杀掉属下之前的功劳吧?”
“谁要抹杀你的功劳?我只是让你莫要再插手,你这榆木脑袋怎么就想不明白呢?你除了办案,脑子里还能不能装些其他东西?”
“我来大理寺就是为了办案,脑子里自然只能装得下和案子有关的事情。”
“想办案子是吧?行,京郊赵家村这几日频频闹鬼,正好他们那缺人手,你去把这事给解决了,查不清缘由就莫要回来。”
“不是……”木门在眼前砰地关上,庄旭还未说出口的话被堵在喉咙里,嘟囔半晌,才不情不愿地离去。
-
罗三的供词很快就由大理寺卿呈给了圣人。听闻圣人震怒,在勤政殿发了好大一通火,一面派人大张旗鼓地前往奉州彻查,一面下旨搜捕一干相关人等。
如今罗玉坤已然身亡,其子罗文宏又因父债丧命,圣人念及安仁侯府其余家眷并不知晓罗玉坤所行之事,遂未下旨抄家灭族,而只是判了流刑。
三日后,圣人下旨为王洵一家平反,追封王洵为光禄大夫,赐谥号曰康,特于京郊立衣冠冢,以供后人祭拜。
酒楼里人声鼎沸,周围百姓皆在议论此事,听闻阿依慕与六弦先生已被释放,想来从今往后,他二人便能光明正大地行走于世间了。
叶知秋撑着下巴望向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对面坐着一位与她年纪相仿的女子,肤如凝脂,领如蝤蛴,云鬟雾鬓,环佩玎珰,正是丰亭长公主之女,荣国公府嘉宁郡主荣净植。
荣净植听了一阵外头的议论,不免唏嘘叹气,“王刺史如此好官,却落得那般下场,即便今日洗刷冤屈,可斯人已逝,终究是无法弥补。”
叶知秋也跟着叹了口气,“不过好在善恶终有报,王刺史泉下有知,也能安心了。”
荣净植闻言点头,却见叶知秋仍旧望着窗外出神,便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想什么呢,你今日一直心不在焉的,可是有何事?”
她这话不知令叶知秋想到什么,只见她眼神闪烁,转瞬却又低下头悄悄掩饰过去,“没什么,只是一想到阿依慕为复仇狠心改换容颜,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
荣净植叹气,“确实,听闻她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