颠倒
步前行。黑布包裹着残尸,被扔入填满熏香的香火盆。缕缕青烟升起,散发阵阵冷香。
“神侍,仪式备得差不多了,您看?”“养着吧,左右不过一晚。”连玉遣散了部下,手交于膝,靠向椅背,似疲惫又似松懈,轻声问,“寻着了?坐。”
俞绵绵也不含糊,出了隧道,坐上石椅。楼念北瞧师尊一眼,想问又不敢问,拖着萧衡站她身后。
“供奉需要祭品,外村人总归划算些。”感受到楼念北担忧的目光,连玉略作解释,祭品都得时候到了才能用,总归暂时不会被要了性命。
既然弟子得到了安抚,俞绵绵回归正题,“你们离得不远,绕那么一大圈做什么?”连玉挑眉,露出嘲讽般的笑意,“他们啊,怕冲撞了蛇神。”
“这会儿倒是不怕了。”她垂下眼睫,神色带上些许冷意,却忽地抬头扯出一抹笑容,“他们跟过来了吧?”俞绵绵点头,“要这么做吗?”
连玉苍白手指撑上下巴,略微思索,“当然,我们那么坏。”本人都定好了,俞绵绵也不多说,毕竟他们几个不过外人,正好撞上罢了。
厚重的檀木门大敞,藻井下簇簇烛火静静燃烧。即墨臾手脚被束,双目紧闭,蜷缩于一青铜盘上,好似有待烹制的食材。蛇女盘踞于其后的青铜台之上,拉长一截蛇身,绕上连玉的肩,一副亲昵模样。
穹窿状天花并非空无一物,穹顶经过仔细勾画,描绘一代又一代人在蛇神庇护下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无所知的来,人族如初生孩童,为了生存而寻求慰藉与支撑,敬畏天地,从未停止劳作。
祭祀仪式上摆置瓜果谷物与牛羊,众人载歌载舞,欣欣向荣,不见人似牲畜般被献祭。同如今村中丢弃禾锄,不见天日的荒废景象毫不相干。
彩绘上蛇神体型巨大而威严,青黑鳞片熠熠生辉,扇形边缘细致勾勒金边。它微微低垂蛇首,无悲无喜又似一视同仁,注视舞动的人群。
画面延展,渐渐蛇神不见了踪影,两名女子头戴银簪,形同其化身,受众人跪拜,绘制上器皿的蛇神也添了人的面容。
连玉眼神幽远,喃喃自语,“哪门子蛇神?庙让人砸了,也不见报应,人倒急了。”
一片静谧中蛇女突兀起身,漆黑眼眸盯向门外。星星点点的火光印入眼中,一老者停在门外,门内的连玉身盘巨蛇,雪面朱唇,笑得近乎妖异。
“长老好兴致啊。”
老者眉头紧皱,一副见着小辈搂搂抱抱,十分不成体统,就要冲上前拉开两人,然而要维系自身威严,只得装一点不气的模样,“您虽身份特殊,该讲的礼节还是得讲。”
指尖滑过凉润蛇鳞,连玉侧仰搭上蛇女,“蛇神都未曾在意,长老未免管得太宽了。”蛇女亲亲热热地用脸颊贴上连玉头顶,十分目中无人,甚至惬意地晃了晃尾巴尖。
一时找不着话,老者冷哼一声,“我族受蛇神护佑,才有如今景象,神侍大人慎重。”“哪来的神护佑,不过是些损人利己的法子。”连玉低笑,阴阳怪气,就不好好说话。
一众黑袍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时机到没到,该不该动手。老者抬手示意众人不要急躁,“大人慎言。”
“啊,我可是神侍,你们眼里有我吗?”
小辈尚且贪图权利罢了。老者松了眉头,捋捋胡须,“神侍配位,我们自然听,神侍不配位,我们自然要斟酌着来。”目光直指连玉的黑袍人连连应声,“神侍糊涂了,我们不能糊涂。”
“你们可以试试。”连玉的目光滑过一张张苍白脸庞,昏黄灯火下恍如鬼魅。
“我们亏欠于您,您如今可也亏欠着我们。”静默片刻,老者开口。连玉拍拍缠绕她的蛇女,站起了身,“我要做什么,你不明白得很吗?”
老者叹息,利落抽出短刀,“今日便两清吧。”
厚木构成的屋室上为穹顶,下缀数十莲形烛台,素净得近乎空旷。重重帷幔垂挂,烛光映照下红得浓稠而诡谲,拂动间仿若群蛇吐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