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话 她给我的备注

十月中，学生们开始为跳蚤市场暨露天文化节作准备。

同时举办跳蚤市场和露天文化节，名义上是两者可以吸引人流量，相得益彰，但实际上我们都知道学校主要还是为了压缩我们的娱乐时间。

除了常规的二手书、明信片、小饰品、校园卡卡贴、电影海报之外，集市里会不知从哪里冒出一大堆罕见事物，比如说已经停产的限量手办，从小学开始收集的一百个北冰洋瓶盖。

因为对自己的受欢迎程度实在缺乏信心，又想到有定价和自制招牌之类的诸多琐事，我同初中的时候一样没有计划报名摆摊。

但得知我有自制植物标本的习惯之后，德朴说他可以包揽那些琐事。

我很小的时候，老妈经常每隔一阵子就十分忙碌，把我寄养在乡下外祖母家。外祖母不放心我一个人在家，里里外外都带着我。外祖母家依山傍水，屋外有两亩自留地，虽然她并不缺衣少食，但也许是闲不住，在地里简单种了一点瓜果，时不时要去锄草施肥。

她忙碌的时候，我就在旁边发呆。

因为无事可做，我发明的游戏是挤草汁。把草放在地上，用石头反复捶打，让它流出新鲜的绿色汁液，装进瓶子里面。反复这个看起来毫无意义的动作，给我的童年带来了很多的乐趣。

外祖母去世之后，虽然说只要乘坐城乡巴士就可以到达，但感觉就算去了也不知道可以去见谁，于是从来没有再去过。

到了初中的时候，在科学课上学到植物细胞那一课之后，我重新燃起了对植物的兴趣，开始通过知乎上的帖子学习制作植物标本。

我的标本不算大，通常只是分段采集，所以并不涉及清洗根部土块这种步骤。采集并且清洗完之后放在吸水纸上，用镊子展开，然后用另一张吸水纸盖住，南方湿度大，每天都要更换一次报纸，等待一周左右，压制到干燥为止。然后把标本放在厚厚的卡片纸上，用铅笔在植物标本上选取几个固定点做好标记，再用美工刀刻出0.5-1厘米长度的缝隙，用细纸条穿过缝隙，背面用胶水固定。最后，在采集标签上面写上采集的日期和地点。然后用相框或者透明塑料纸封存，就算是完成了。

我做过的最难的一个标本，是绣球花的花瓣，用镊子展开花瓣的难度并不算大，但是花瓣干燥之后，每一个转移的动作都有可能把它碰碎，我尝试了四五次，才完成一个完好无损的花瓣标本。

听了我絮絮叨叨的描述，德朴若有所悟，说，"以谋杀来完成更恒久的保存。"

...

我的初衷并不是这样，但听他这么说了之后，感觉有些毛骨悚然。

Anyway，初中的时候就是依靠一次又一次的等待慢慢熬过一周又一周。现在看来，每一个标本都是本人孤独的化身...

有点可怜的样子。

不太舍得卖掉呢。

德朴说，当作展览也不错。

他逸兴遄飞，连夜作画，为尚未成型的摊子制作了一张惊天地泣鬼神的海报，给了我极大的震撼。

我当即同意和德朴一起摆摊，拿出了二十个标本，每个标本根据我自己的喜爱程度定价50-200不等。是的，应该没有人会买。

下午，去图书室借《永别了，武器》的时候，又遇见了语文老师，他向我推荐了一个叫雷蒙德钱德勒的推理小说家和一个叫雷蒙德卡佛的小说家。

“很好记对吧，都叫雷蒙德。”他笑眯眯地说。

我觉得自己好像得了一种病，每次见人笑起来，都会觉得对方和伊芙有些神似。

晚上，伊芙把我叫到操场，把手机还给了我。

我说：“看到我的消息了吗？”

她说：“看到了，谢谢。”

她说，还要谢谢我把手机借给她，以后有事不要客气，尽管找她帮忙。

说是不要客气，但她的语气倒是客气得很。

不知道为什么，我有一点点生气，可能是觉得都已经用过我的手机，却还是对我那么客气吧。

但是我对她也没有好到哪里去，昨天似乎还写了什么“没事就好”的这种纸条。

我说：“帮我回答一个问题。”

“你说。”

“那天是因为没有拿到金牌难过吗？”

“是吧。”她很爽快地说，好像知道我一定会问这个问题。

我闭上嘴巴，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拿到金牌才能开心。不过，像我这样连运动会都不参加的人，应该是无法感同身受的吧。

“那开学考之后也是因为没有拿到第一名难过吗？”

“不是哦。”她还是笑嘻嘻的。

好吧，别人的事情，也不容许我多猜。

回寝室的时候，又是已经熄灯了，我再一次摸黑回到床上。

打开手机，打开和她的聊天记录，发现自己的头像在左，才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