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不动的明王 第三十六节

男人安排慕容明在餐桌旁边坐下，便走向了厨房，随即叮叮当当的锅碗瓢盆碰撞声响起，他在为客人准备晚餐。趁着这个空档，慕容明开始打量起眼前的屋子。

目前他身处的地方是客厅，同时也是餐厅和杂物间，一张四方的小桌子顶着墙靠着，旁边除了慕容明现在坐着的这把，还有一把更破旧的椅子，和复数个堆叠起来的小板凳。四周的墙角都堆积着杂物，全都是脏兮兮黢黑得一片看不清究竟有什么东西，墙壁和天花板也被油渍和烟污给染黄染黑，早就遮盖了原本的颜色。而在狭窄的过道对面，是一个通往二楼的楼梯，上面应该就是他们一家的卧室了。

在把孩子哄上楼睡觉后，这家的母亲也走下楼梯，坐在那把破旧到几乎看不出来还能承载一个人重量的椅子上，手里一边在忙活着做些什么活，一边和慕容明聊天。

从和女人的交谈中，慕容明得知这家男，主人姓杨，叫杨波浮，女主人叫刘天天，两人都是福庆市的原住民，祖上就一直生活在这地方，本来住在靠山的一面，后来被安排到了这里，就一直住了下去，目前家里有三个小孩，两个男孩一个女孩。她的丈夫早在几年前就被人偶取代失业了，现在家里只有这个女人在一个没有使用人偶的工厂里工作，加上政府的补贴来勉强度日。这也是为什么男主人最终还是妥协了，毕竟他们真的很需要那些钱。

“可是，难道不能去找一份新工作吗？”

“嗐，哪有那么容易，苦力活都被人偶占去了，我们女人还能做些灵巧的手工，中城区的男人现在至少一半都是失业的状态，要么就做个家庭煮夫，要么就去大集市做点小本生意。”

“那样也不错不是吗？解放了更多劳动力去升级了产业。”

“唉，那些都是你们的官话，什么解放什么升级，时代的车轮滚滚前进，我们这些腿脚不够快的就只能被抛弃了，江河滚滚东逝水，谁又会在乎其中的一滴水有没有溅出去呢。”

“你说出的话也不赖嘛。”

听到慕容明的夸奖，女人也只能发出几声并不喜悦的干笑：“我和丈夫早年间都有幸读过几年书，不过嘛，唉，不说了。”

“那……”慕容明突然想起另一个问题，“你们认为，市长怎么样？”

“市长……”女人思索了一会，“是叫慕容清扬对吧，说是什么平民市长，好像也是从中城区出去的，曾经他们家开面包房的，我还和妈妈去过，后来不知怎的就变成市长了。不过我也不敢攀关系，说实在的，我也并不怎么认识他。”

“不，我是问，你们对他作为市长的政策怎么看。”

“政策，我们哪敢有什么看法。”女人连连摆手，随后叹了口气，“他做的或许是正确的吧，但或许只是正确而已。”

“嘭”此时杨波浮也做好了晚饭端到慕容明面前，重重地拍在桌子上，给慕容明吓了一跳。

“吃吧，最后一个鸡蛋都给你炒进去了。”杨波浮没好气地说。

借着微弱的灯光，可以看见面前是一盘蛋炒饭，没什么油光的米粒间点缀着少许几乎要消失在视野里的黄色鸡蛋碎，洁白的豆芽穿插其间充实着份量，几根干瘪的青菜趴在上面，还有一点咸菜用来调味。似乎是担心慕容明噎住，男主人倒是送上来了一碗稀汤寡水的白煮番茄汤。

虽然简陋，但这个时候也已经不错了，在道谢过后，慕容明狼吞虎咽地将盘子和碗一扫而空。

可是接下来他要睡哪里让夫妻二人犯了难，他们有两间卧室，但都已经睡满了，实在没有空闲的地方多出来给慕容明，最终只能选择让他挤在二楼相对比较干净的走廊里，并用自己家换洗的被子给他当做床垫。

等到第二天，他们还贴心地为慕容明准备了早餐——一碗稀粥和一碟咸菜。

“吃完了就走吧。”男人在狭窄的屋子里抽着烟，透过那缭绕的烟雾并不友好地盯着慕容明，“别忘了给钱。”

走出门，太阳早已升起，走在这紧密相连的楼宇之间，却看不见一点阳光。慕容明把身上一大半的钱都给了夫妻俩，那本来是准备在大集市买些东西用的，不过既然自己没怎么花出去，正好不如给他们改善些生活。自己偶然一次购物的零花钱，竟然抵得上他们一个月的伙食费或者半个月的生活费，慕容明不禁觉得自己过去那些改善人民生活的口号与思想太过于不现实和幼稚了。

他现在还不想回家，就继续在中城区里逛着。在一个街角的小商店里，他买了张十几年前的中城区地图，照着上面的图标，他一路走着一边观察着人们的生活。

虽然对他来说时间还早，但很多人在太阳还没升起的时候就已经出门上班了，剩下的人往往一整天都在家里干活，所以现在街上空荡荡的。相比人流摩肩擦踵的上城区，这里更是犹如死城一般，很难想象两者竟然是同一座城市，据说在福庆市的更外围和工业区之间还有一个被称作下城区的地方，慕容明简直不敢想象那地方又会是怎么一番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