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狗官

登上马车，潘凤随小黄门前往皇城方向。　　不多时便来到皇城脚下，潘凤随着小黄门下了马车。按照周礼礼记，到了皇城之中，除了天子之外，也唯有上公九命方能在其中行车，潘凤如今只是一任新晋孝廉而已，自然只能乖乖下车。　　而所谓的上公九命，本是礼记当中对于王爵的最高品级，而由于高祖刘邦‘非刘不王、非公不侯’的白马盟誓，以及后来天子对于宗亲的防备，上公九命事实上已经不可能出现。　　所以在皇权最盛的武帝时期，便对此加以改进，将其中九种象征性的礼器剥离出来，不再于王爵绑定，而是独立出来，名为九锡，将其视作天子对臣子至高的赏赐。　　只是后来随着王莽、曹操、司马昭、宋齐梁陈乃至于隋唐几朝的开国君主都接受过赐九锡，赐九锡便逐渐成为了篡位的代名词，那便是后话了。　　看着自己十分熟悉的司马门，一股莫名的感慨突然涌上心头。　　她，会记得自己么……　　身旁小黄门见潘凤看的出神，便出言提醒道“只要进了这司马门，便是进了皇城，潘孝廉此行可还有任务要做。”　　经过提醒，潘凤才惊醒自己这是在去面见天子的路上，向小黄门道谢的同时，也从袖中隐蔽的掏出一袋铜钱递了过去。　　“哟，多谢潘孝廉。”那小黄门见状眉开眼笑的道，随即在前方为潘凤领路。　　世人只道十常侍权势滔天，以为为宦便能升官发财，却并不了解这些没有品级的小黄门也只不过是寻常的下人而已，受苦受累不说，还得想方设法的去打点关系。此刻得到潘凤这少说也有五百钱的赏钱，自然欣喜非常。　　熟络的配合此处执勤的公车司马检查完毕，潘凤二人很快来到了未央宫正殿前。而在此处，潘凤遇到了已经在此等候的荀彧。　　由于是皇宫禁地，二人自然不敢随意喧哗，只能彼此简单交换一个眼神示好，接着便乖乖静立，等候天子的传唤。　　足足过了半个多时辰，殿上才有人传唤。　　“天子有令，宣潘凤、荀彧二位孝廉。”　　终于等到消息，潘凤和荀彧二人急忙弃履趋身，在一位面容阴柔的太监带领下向着殿上走去。　　来到殿中，潘凤荀彧二人先是按照礼制，行礼呼贺，随后便静等天子开口。　　而就在此时，空旷的殿中突然传来一声狗叫之声，接着一只头戴进贤冠颈系青绶的滑稽小狗闯入了二人的视线。　　紧接着便是一声毫无中气的呼喊声“哎呦，皇上恕罪，奴才没有照看好这‘狗官’，让它跑到大殿上来了。”　　话虽如此，说话太监脸上却满是笑意，甚至所谓‘狗官’往其身回跑时，会故意驱赶了两下，生怕潘凤荀彧瞧不出他此举的愚弄意味。　　可对常人而言极度羞辱的举动，落在多年自污内心早已铁石一片的荀彧眼中，却只全当作无事发生，没有任何影响。　　而对于潘凤而言，就更不可能造成任何影响了。早已提前知晓灵帝一朝命运的他又怎么可能和一个将死之人计较，在他眼中，这就只是一场怪异的滑稽戏而已。　　这‘狗官’一幕，虽不是灵帝特意安排，但也是十常侍专程讨好他的手段之一，再加上灵帝本就对那些整天满口之乎者也，动不动就用大道理道德绑架自己的士人没有什么好感，不然他也发动第二次党锢之祸了。　　所以此刻见到夏恽顶着大胖身子去满堂追逐‘狗官’，他并未多想，而是露出了颇为好事的笑容，并决定晚些就将这個创意应用到自己的夜舒荷当中去。　　待到夏恽终于抓到了狗链，退出殿内，灵帝这才正色看向二人。　　原本听说今年公府复试当中出了两位名扬京师的少年，灵帝虽然对名士无感，但也知道想要皇位稳固，也得适时拉拢一下才行。所以便命人干预了公府复试的结果，决定由自己召见考察之后，再定职责。　　而灵帝本身对此也并没有抱有多高的期待，这些年执政下来，他算是早已经发现了，越是名士、越是年少成名，就越喜欢用规劝自己当皇帝行为的方式展现自己所谓的气节。　　而对于这两位二者以上两点兼有的新晋孝廉，不用想，灵帝就基本能猜到他们张嘴会从哪条开始劝。再不济，也会像是当年刚刚威震天下的皇甫嵩一样，借着盛名要求自己开恩减赋。　　说的好听，实际上还不是损国家（灵帝自认为自己就是国家）的利益而养自己的名声吗？　　沽名钓誉，妄为臣子！　　所以在夏恽刚刚带狗来大殿之时，灵帝心中是有些欣喜的，觉得是提前替自己出了一口恶气。　　可是当发现二人表情平淡，肤色稍暗那位甚至还饶有兴趣的看起狗来时，灵帝觉得自己似乎想错了。　　这二人似乎并非是那般老古董的货色，而是显得颇为开明，这不禁让灵帝有些高兴。　　一朝天子一朝臣，看来这些年来自己的锐意革新，终究还是起了点成效（灵帝自以为）。　　但出于保险，灵帝还是决定开口确认一下，以防自己被两个面瘫坑到了。　　“这狗官之事，两位爱卿所见若何？”　　潘凤恭敬行礼“世人常以为官是尊，但殊不知，为官代表着管辖权柄，善者任之，造福一方，可若是恶者得之，则遗患无穷。是故为官并不尊，是人高贵的品行和能力才使其显得尊贵。　　若是有人不择手段，只为为官而不思报效百姓与朝廷，则无异于犬架高冠。陛下此举，令百官警醒，可谓是煞费苦心。”　　荀彧本想回答‘无感’，却被潘凤抢了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