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碎剑心
燕山上常年飞雪,与太乙剑宗其他郁郁葱葱的峰峦不同,显得独树一帜。
少年的申明舒跪在一片山壁前,厚厚的积雪几乎要将他整个人掩埋。面前的山壁不似天然形成,倒像是被人一剑劈出了一个光滑的平面,光滑到像一面镜子,能倒影出山前的一切。
卞斯哆哆嗦嗦地揣着袖子站在申明舒身旁,他其实感觉不到冷,但是在这冰天雪地的世界里,他心理上就感觉自己快被冻僵了。
“你知不知错?”
空荡的山间骤然传来一声喝问,苍老威严的声音在山间来回飘荡,像是无数人站在申明舒背后,戳着他的脊梁。
“弟子知错。”
少年的声音因为虚弱已经有些飘忽,但他还是忍耐着不适,尽量诚恳地回答。
“剑心已碎,不配执剑,弟子愿自废剑骨,只求师父成全!”
他一个长头磕在地上,瘦削的脊背近乎虔诚地弯曲。但是他的答案显然不是那个声音想要听到的,于是紧随而来的就是一句恨铁不成钢的怒骂:
“你真是同你娘一般,冥顽不灵,不可理喻!”
不可理喻!
这句话一遍又一遍地在山中回荡,像是在骂一个疯子。
卞斯耳朵听得都快生出老茧了。
他站在这陪着申明舒跪了快一天了,每隔一会儿这个声音就会来问一遍,知不知错,申明舒每次都是同样的回答。
他见申明舒身上似乎还带着伤,脸色是不健康的潮红,好像正在高烧。他嘴唇翕动,发出很轻的音节,卞斯要凑得很近才能听清他在念叨什么。
“卿卿....”
“卿卿...还在等我....”
“我不能死...”
唉,痴人。
卞斯摇头晃脑地感叹,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分析一番也知道自己大概是无意误闯了什么幻境,且这个幻境是与叶卿云和申明舒有关。
明明上一秒少年少女还亲密地凑在一起研究恶作剧,下一秒就只剩少年一个人孤身在此,还一身的伤病。
卞斯有一种看戏看得不知前因后果的苦闷。
而且他还是个透明的局外人。
卞斯沉沉叹气,却没发现眼前如镜子一般的山壁,渐渐倒映出了两个人的身影。
他没发现,另一个已经烧得神志不清的人却发现了。
申明舒意识恍惚,只看到那一头白发就朝那人伸出了手,一把拉住了那人长长的衣袖。“师父....师父....弟子知错了....您放我走吧...”
卞斯震惊地看着自己被拉住的衣袖,像是被钉在了地上,目瞪口呆地看着少年狼狈地扑倒在他脚边。
“弟子无情剑心已碎,不配执掌太乙诛邪剑。弟子心有所属,不能割舍,自知罪孽深重,恳请师傅废除弟子剑骨,除去弟子首席之名。无论如何惩罚,弟子都认,只求师父放我离山....”
他想去找叶卿云。
那个为了他剥离了三滴精血,至今不省人事的叶卿云。
少年声音嘶哑,字字情切,里面的悲戚之意让人动容。
可是此时的卞斯就像是被人借了壳子,不受控制地说出了违心的话语:“呵,你果然像极了你娘,都是天生剑骨,也都是痴情种子。还都栽在了叶家人的手里。明舒,你可知我为何执意让你修习无情剑道?”
“弟子...不知....”
“我十里燕山的三斩化仙剑法,至今未曾有人修炼至大成,为师也是如此。于是我苦思冥想,终于让我明白了其中道理。”
“三斩化仙剑法,斩心魔,斩前尘,斩挚爱。我无情剑道的剑修本就难有挚爱,斩尽前尘之后更是忘情弃爱。我太乙剑宗多少先辈卡在‘斩挚爱’这一层无法突破,最后只能斩血亲,斩剑道,得到的结果都不尽如人意。”
“直到你娘的出现.....”
“你娘天生剑骨,我太乙剑宗三万剑典,无一能难倒你娘,包括这门‘三斩化仙剑法’。她练成‘斩前尘’之后却遇到了青云造化宗的叶丞,同你一般碎了剑心,但是因为爱而不得,她反而摸到了‘斩挚爱’的一丝真意。”
“若不是她最后不肯下手杀了叶丞,也许她就能成为我太乙剑宗万年来唯一一个能将此剑法修炼大成之人。”
“明舒,你很好,你继承了你娘的天赋,也继承了她的深情。此前我们一直陷入了一个误区,无情之人又怎么能斩情呢?只有像你和你娘这般的痴情种子,才能真正练成‘斩挚爱’这一层。”
“碎了剑心?没关系,只要你忘了叶卿云,很快就可以重铸剑心。而叶卿云,将成为你无情剑道大成时,最后的祭品!”
“为师不会阻止你爱她,恰恰相反,我要你爱她爱到心甘情愿为她去死!”
“只有这样,当你杀了她的时候,才能变成真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