询问

王皇后薨逝后，宫中上下便开始筹备丧仪。

楚宁玉是她抚养长大的，理应前去为她守灵。一连几日，她都待在灵堂。

太子楚为安那日听说她曾在王皇后薨逝夜里去过苍月宫，丧仪这几日找楚宁玉闹了好几次，皆是质问她母后的死因。

若是王皇后还在世，楚宁玉或许还会碍于情面装一装温柔皇姐的派头。可如今，王皇后已死，楚雄的身子也一日不如一日，面对这位胡搅蛮缠又没什么感情的皇弟，她连装都懒得装。

因此，当楚为安屡次劝告不听后来甚至提着剑来找她的茬儿时，楚宁玉便没打算手软。

夜里的灵堂人少，除了几位诵经的和尚，便是她和枕春。

楚宁玉那时正跪在蒲团上闭目养神，思绪纷纷之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刺耳的尖叫，感受到渐渐靠近的脚步声，楚宁玉缓缓睁开双眸。

“贱婢，看清楚了，连孤也敢拦！”楚宁玉一回头，便瞧见楚为安提着剑闯了进来，目光一寸寸往下，枕春胳膊上的伤口一下子映入眼帘。

楚宁玉朝她使了个眼色，命众人先行退下，殿内只剩下他们两人，她往跟前的火盆里有一搭没一搭地烧着纸钱，“皇弟身上这样大的戾气，也不怕冲撞了母后。”

楚为安气急败坏：“你还好意思提母后，楚宁玉，别以为孤不知道，母后身边的宫婢都告诉我了，你那晚分明来过苍月宫，我不信母后之死与你一点关系也没有！”

剑刃直直指向她，楚宁玉脸上却没露出一丝惧色，她慢条斯理地往火盆里投纸钱，“无凭无据的事，皇弟可要三思而言啊。”

“休想骗孤，既然你不承认，孤今日就在母后灵前为她报仇雪恨，就当是儿臣为母后践行了！”说完，楚为安便握紧剑柄，狠狠朝她刺去。

“报仇雪恨？就凭你？”楚宁玉一步步朝他走过去，抬手握住剑刃，鲜血一滴滴渗了出来，可她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皇弟不会以为凭你一己之力就能置我于死地吧？”

她径直夺过剑，反过来抵在他的脖颈之上，昏暗的灵堂内，她看见楚为安的脸色瞬间煞白：“楚……楚宁玉，孤是太子，父皇与母后唯一的嫡子，杀了我，父皇不会放过你的！”

她移动着剑身缓缓向下，嘴角勾出一抹笑：“皇弟果真是小孩子心性，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想着向父皇告状呢？”

“你说，若是父皇知晓你携剑闯入母后灵堂，会不会后悔当初没让我继承大统？”

“你！你竟敢觊觎孤的皇位！”楚为安瞪圆了双眼。

楚宁玉仍旧笑：“既是皇位，便是天下人也心向往之，本宫贵为公主，为何不能觊觎？”

楚为安怒吼：“可你是女人，女人如何能称帝？！”

楚宁玉：“女人又如何！大楚从前没有女帝，从我开始便有了！”

这些年来，她被楚雄和王皇后当做棋子送去过多少大臣的床榻，多到连她自己都快数不清了。

人人都拿她当稳固皇权的棋子，却不容许她有一丝一毫的野心。

可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宫里待久了，纵使卑贱如蝼蚁，也忍不住想要往上爬。

更何况她不是蝼蚁，她是食天下俸禄的永嘉公主，既受了寻常人不能受之苦，便要享寻常人不能享之福。

手中的剑慢慢握紧，她缓缓移动着剑刃，最终在楚为安胳膊的位置停了下来。

下一秒，一声哀嚎传入耳中，楚宁玉这才勉强放过他：“母后灵前，本宫不想跟皇弟闹得太难看，否则母后九泉之下是不会安心的。”

“楚宁玉，你……你竟敢刺伤孤！”楚为安捂住血流不止的伤口。

楚宁玉从袖中取出一块干净的丝帕，将沾在剑上的血一滴一滴擦干，最后朝他挑衅地笑了笑：“刺伤了又如何，证据呢？”

“你……”楚为安正要争辩，不料灵堂外忽然走进来一个人，转过身一看，他忙不迭跑了过去，将自己受了伤的胳膊露在他面前，“玄凌高僧，你在外头全都看见了吧，皇姐方才意图行刺孤。”

楚宁玉一面擦着剑身，一面反问：“是么？高僧方才看见什么了？”

她连头都没有抬一下，即便身上穿着缟素，也丝毫遮掩不了她的颜色，反倒为她增添了几分清丽之美。

光是听见她的声音，玄凌脑海中便瞬间浮现出从前她柔情妩媚的模样，渐渐地，连手里的佛珠都握不稳了。

“玄凌高僧，你别害怕，把你看见的一五一十说出来。”见他许久未言，楚为安忍不住催促道。

这时，楚宁玉也抬起眸子，默不作声地看向他。

她的眼神像是一条毒蛇，即便什么都不做，便能轻而易举将他死命缠绕住。

霎时间，玄凌只觉心跳如雷，那颗心仿佛下一秒就要从胸膛内跳出来。

直到楚为安不耐烦的催促声再度响起，玄凌才收回贪婪的视线，淡淡道：“贫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