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魔(一)
,若是眼前出现一个弱男子,想必也会激起女人几分同情的。
楚宁玉被他突如其来的怪异行为弄得不知所措,她想挣开那把剑,却被男人的手握得更紧了。
他强行将剑塞.进她手中,随后用另一只手抬起剑刃,直直地抵在自己的心口之上。
锋利的剑身刺破掌心,汩汩血液从指间溢出,但他感受不到一丝疼痛,握着剑身的手反倒愈发用力。
楚宁玉见状,再次想要挣开这种束缚,可稍稍一用力,剑刃便随即滑进他的胸膛。
很快,鲜血浸透衣衫,剑身染上了丝丝血迹。
楚宁玉被这一幕吓坏了,激出了一股蛮力,右手猛地抽出剑,左手随之给了他一巴掌。
男人被打得捂着胸口后退半步。
“李郅,你疯了!”她没忍住,转过身叉腰骂道,“你简直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身后的男人倒也不辩解,“殿下说得没错,我就是个疯子,从认识殿下的那一刻起,臣便注定会堕入魔窟,变成一个连自己都不认识的疯子。”
这话引得楚宁玉心火更旺。
她转身,指着他高声质问:“李郅,你可还记得自己曾经是世人敬仰的清河寺高僧玄凌?你可还记得你慈悲为怀普度众生,是全天下最有名的玄凌佛子?!”
“你自己看看,你如今的言行举止,都疯魔成什么样子了。”
李郅听笑了。
笑着笑着,他缓缓松开沾满鲜血的手,随后一言不发褪去外衫,接着是中衣,里衣……
直到上半身不着寸缕,完全暴.露在空气中,他才背过身去,将后背遍布的丑陋疤痕展示在楚宁玉眼前。
“殿下口中那个人人敬仰的玄凌高僧早已经死了,或者说,这个人从未存在过。去清河寺为僧从一开始就不是我的本愿,成为佛子玄凌,不过是为了全我父亲遗愿,是他告诫我无欲无求才能保全自身,才能保全清河寺众人,可是现在……”
他忽地沉默了,静默良久,才不紧不慢地说出剩下几个字——
“我不是无欲无求了。”
他有所求,他唯一的所求,便是楚宁玉。
佛门讲究克己克欲,在清河寺的那些年,李郅也始终那般要求自己。
他冷静,他克制,他慈悲,他怜爱,他尽心尽力做到最好,尽力让所有人满意,直到成为闻名天下的高僧玄凌。
很多时候,就连他自己都快相信他是无欲无求的佛子玄凌了,可上苍偏要拆穿他,偏要安排他与楚宁玉相遇,要他彻底撕掉那张属于佛子玄凌的伪善面具,露出属于李郅的真性情出来。
或许,这样的他,才是真正的他。
楚宁玉坐回榻上,拿起一块丝帕,不紧不慢地擦拭着他佩剑上的血。
她一边擦,一边对他道:“李大人,孤以为有些话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也以为你懂了,可如今看来,孤觉得自己还是没有将话挑明,才让你生出了许多不该有的心思。”
她声音很低,辨不出丝毫情绪:“你初次入宫我主动勾缠于你,的确是孤行为有失,可我登基之后许你当朝宰辅之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允你手握重兵,赐你万贯家财,孤认为……你我之间也算得上互不相欠了。”
“况且李大人从前不是对我数次婉拒么,如今种种,究竟是因为你爱我,还是因为你的不甘心,亦或是……”她目光沉了沉,说出了心中最可笑的猜测,“因为你想与谢容羽一争高下?”
李郅没料到楚宁玉竟会这般想他,不过转念一想,会产生这样的想法,才符合楚宁玉的本性。
究竟是从何时开始喜欢上她的呢?李郅自己问自己。
有时候,连他自己都快分不清了,他对楚宁玉的情感,究竟是凡尘男女口中的爱,还是占有欲在作祟。
不过,不过那是什么,李郅只清楚一点——
他或许真的如外人所说的那样疯魔了。
不论那是不是爱,他只知道,他需要楚宁玉,他不能离开楚宁玉。
李郅并未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跪在冰冷的地上背对着她,回想后背疤痕的来源,若有所思地说道:“殿下可知我的背上为何会有这么多伤痕?”
“回到清河寺后不久,楚雄便多次传秘信给我,在信中央求我帅兵返回京城主持大局,那时谢容羽蠢蠢欲动,大楚皇室危在旦夕,收到信后我犹豫过,但很快我便决定召集父亲生前旧部,铲除谢容羽的势力。可师兄知道后第一个不同意,我与他僵持许久,他拗不过我,最后召集清河寺众弟子,以鞭刑要挟我,试图打消我的念头。
“我知道背弃清河寺的下场,也知道离开清河寺之后便再无回头之路,可只要一想到这天底下还有一个曾口口声声对我说她也是苍生为何不能庇护她的女子在受苦,我便顾不得其他了。鞭刑也好,还俗也罢,哪怕要被千人唾万人弃,我也绝不后悔当日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