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
说得元嘉想笑,忍不住拿九连环砸他,“少说些不正经的话,你离京吧。”
“做什么离京?我才见到你,你就这般狠心,对了,我从西北回来,带回来许多好东西,改天给你拿过来。”
裴檠最会哄她开心了。
元嘉紧紧盯着他,“你不离京,会死。”
比起元嘉的紧张,裴檠轻松多了,面上勾出一个笑,“我知道,一旦他知晓两年前的事,定是不会放过我。”
“你既不愿意走,那日后你就在住在我身边,没有我的允许,不得出去。”
裴檠自然乐意。
元嘉命青栀在别院收拾出一个房间,特意挑两个守卫,但凡自己不见裴檠,这两个守卫就要对裴檠寸步不离,生恐出了什么意外。
裴檠十分听话。
过了一日,热气回升,炙热难耐,元嘉只觉房间如蒸笼,将从冰凉的池水中爬出来没一会儿,额角又湿了,她烦闷地叹了口气。
“公主莫恼,大暑已快过了。”
再熬个几日吧。
桌下冰块冒出凉气,桌上镜子里映出一双濡湿的眸子,身后似乌长发被小心地梳理着。
慢慢地,镜子里出现了一道青衣。
青栀悄悄垂眸退去。
青衣来至身后,五指捏起玉梳,轻车熟路地梳起长发来。
房里沉默像凉意一样蔓延。
自打雨夜过后,两人便是如此,柳璟面色淡淡地来,解衣消暑,结束之后,整好衣服提步离开,两人几乎不曾言语。
长发梳齐,手指来至衣领处,惯常地解衣俯身,元嘉感受到了凉意,也感受到了柳璟的决绝。
无人能削减他的恨意,他本就是这样,做事随心而动,他不开心了,便要发作,他发作了,亦不用承担什么后果,只会觉着痛快罢了。
自打元嘉认识他,他便是如此,不知退步,不知妥协,亦或是,无人能使他退步,无人能使他妥协,他只管自己,哪里注意过身边人的感受?
元嘉做了几年他的身边人,乃至做到同枕一榻了,都似乎不曾影响过柳璟半分,还搭上了一颗热腾腾的心。
元嘉累了。
元嘉遂道,“是我让裴檠帮的我。”
两人离得极近,身体隔着衣衫相贴,脑袋贴着颈窝,从表面上看不可谓不亲昵,只是这话一出来,两人本就有了空隙的内心一下子隔开了,隔得极远,极远……
过了会儿,身后并无声音传来,元嘉再道,“按照柳大人亲口定下的约定,从此我们再无夫妻关系。”
元嘉努力将眼泪逼了回去,眼尾还是滴下一滴,被倏忽而来的指腹轻轻沾了去。
今日的取凉比往日长了许多,青衣久久没有离去,元嘉自己先起了身,往里间走去。
“大暑要过去了,以后柳大人就不要来了。”
夏夜凉风拂过廊下,元嘉命青栀请裴檠过来,裴檠拎着两个酒壶信步而来,两人甫一对视,元嘉确定地点头,“他见到你了。”
裴檠埋怨地看过来,“你们还真是深藏不露,一个是尊贵的公主,一个是国公的儿子,怎独我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孤儿?”
“所以你是个天生的倒霉鬼!”
元嘉拍手,接过裴檠扔来的酒壶,拧开,只饮了一口,又放到了一边。
尽管只是一口,她的脸颊已泛出了粉色,她不解气似地,又一口气连饮几口,在裴檠吃惊的目光下,眸中浮起浓浓醉意。
“裴檠,你一点都不倒霉,都怨我,那时候我不该去找你的,不然你和他也不会到了这种地步。”
桃花眸子一弯,“不对,你不倒霉,他也不倒霉,我才是最倒霉的,当年死就死了,何苦求到他的身上?”
整个人都醉了,意识混沌起来,一开始说话还算清楚,慢慢地就带了哭腔,“我告诉他了,我们不是夫妻了。”
“裴檠,你不要死。”
倘若他死了,她就不要再想着睡觉了,她会自责内疚一辈子的。
裴檠饮尽了酒壶里的酒,靠近她,轻声问,“你们既然不是夫妻了,倘若我不死,能做你的驸马吗?”
元嘉迷迷糊糊的,“嗯?”
“你答应了。”
裴檠笑了起来,又问道,“倘若我没死,伤了呢?”
元嘉似乎要睡了,也不知道听清了没,重重地点了点头,裴檠叹气,“你这样是护不住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