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二舅送人送了那么多次，没想到这次送的居然是自己。

明璜赶紧把头伸回来，不敢再看了。她忍住眼泪，怕泪流下来把妆弄花了。

这么多年来，她从来没有回过京城，而明家也对自己不闻不问。

她自从被寄养在向家，明家只送来过来三封书信。

要不就是让她回京侍疾，要不就是让她回乡上香。最近的，便是那封催明璜回京成亲的信。

其余年节便从来都没有送礼信过来。

明璜也是个犟脾气，她回平凉时还年幼，但颇为记仇。

她从不主动写信回京城。

每年的常蕙、明逾之的生辰贺年礼都是在向家人的教导催促中不情不愿地送的。

儿时她总是因这件事与外祖这边的家人闹脾气，长大后，才知道亲人的用意。

父母爱其子，则之计深远。

外祖家无疑是比自己的生身父亲都要爱她。

他们知道自己总有一天要回京城的，便希望再回京之后，让明家人、京城那群眼高于顶的文臣挑不出自己的错处。

这样明璜便可以过得舒心一点。

但一些人若不喜你，你便是连喘气都是错的。

明璜上辈子就明白了这个道理，外祖家的一片苦心，终是被那些不领情的人辜负了。

向二舅在城门外和外甥女好好道别后，便看着她的马车缓缓离去，等到看不到那辆马车了，他才带着随从离开。

自明家以向含贞做侧室为相帮的条件以来，明向两家便龃龉已久。

即使是向含贞在世时，除了给向含贞送东西外，几乎不来往。

“上一次我来京城，还是小妹走的时候。我们兄弟三人扶着小妹的灵，一路回到平凉。接铃铛的时候我在蜀中，那时是我兄长来接的，我没有再来过。”

“原来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了啊，小丫头也长大了，要嫁人啰。”向承驾着马，和跟在身边的老随从说话。

小妹自来不被明家喜爱，在多年前香消玉殒。

而明璜姓明，多年来即便长在向家，但只要明家一日有主母，回到了京城，向家便算不得是明璜的正经外家。

向家人早已没什么理由到明家拜访。

若新天子同样抑武，为了明璜在王府好过，即便是明璜的新婚之日，向家一行也最好不要出现。

此去经年，不知何年何月能再看到自己这外甥女了。

一想到二舅舅在城门外变成那芝麻大的身影，明璜心中便万分难过。

她持着掌镜，把眼中的泪光一一用帕子揩去，不敢再想外祖那边的亲人，怕一想，眼泪就会止不住地落下来...

明璜听到马车外的声响从嘈杂到安静，便知这已经到了京官所居的那一片宅邸区中。

上辈子她回到明府，是从后门匆匆进去的。

只因明璜是庶女，还是次女。

明璜还记得那时她连夜赶路，原本十多日的路程被硬生生地压到六七日。

一行人除了明璜和春芝外，其余都是男子，身强体壮。而春芝年纪比自己要大一点，身子骨更健实。

明璜当时十四岁，在这没日没夜的赶路中病了，发了一路的低热。

她还知道当时自己是从后门进的明府，因她在马车中都能闻到马厩里刺鼻的马粪味。

那时明璜下了马车，还没仔细看住处，就被明府的丫鬟婆子们推搡地去沐浴更衣，然后是给明父与明大夫人请安，最后又随着众人跪在明老太爷床边侍疾。

她虽病了，但还能走能动，亦是要在病榻前当个孝子贤孙的。

“现在想想，我真是命大，才十四岁，断断续续烧了十多日都没死。”，一想到这里，明璜嘴边便勾上了讽刺的笑。

“姑娘，我们到了。”车已停稳，春芝在马车外头禀告明璜。

明璜在车内整理了一下仪容。她应了一声，皓腕微抬，撩动车帘，由春芝扶下马车。

明璜抬眼看着明府朱色高门上的匾额，果然是正门。

明璜看了看身边领路的明家家仆，她指使身边的丫鬟随手打赏了几颗小金龟，便领着一行人，光明正大地迈腿从正门走了进去。

两刻钟前，明逾之犹在堂内等候明璜。

一想到自己的这个庶女即将嫁到郡王府，成为郡王妃。这样的身份和脾性，日后自己见了她还需先行礼，便一腔怒火无处可泄。

恰巧家中仆人一脸焦急，匆匆进门，还差点被门槛绊倒。

明逾之正要捡着由头大发雷霆，家仆便俯身贴耳小声道：“郎君，郡王殿下突然造访，现在已经在门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