炙鹿肉

叶相域不曾在朝上露面，却没有一点儿耽搁地随同户部的赈灾粮一道出了城。外人看来，太仆寺甚是巴结地拨出许多战马随同押送，辅国将军甚至还带上了几位传闻之中较有名气的大夫，叫此次云洲之行看上去准备得很是妥帖。

京中自然依旧歌舞升平，再过两日就到年节，皇城内也慢慢挂起了新制的灯笼，自内宫封闭后，冬青也轻松了不少，这些日子时时出入宫城，倒也打听出不少趣事来。

“坊间传闻，陛下偏爱白少君引得朝臣不满，陛下一怒之下封闭内宫，势要给外戚们一些颜色瞧呢。”

内宫封闭，说到底封的是住在里面的那些人，不叫他们自由出入内宫却不妨碍她三不五时地往内宫走上一趟，自然，她多数是带着折子一道去的，白思燃的位分高，屋子自然最大，将人都聚在他那处也是方便，朝中许多琐碎杂事有了他们处置，也叫她轻快不少。

本就应当如此，她若是所有事都揽在自己身上，一日便是有二十个时辰也是不够用的，朝堂的各人都谨慎得紧，有一点儿风吹草动就要递上一封章奏，一场大雪即便没出什么要紧事，也要日日送一封章奏来回报，好似这般就能表现自己治下谨慎一般。付泠鸢虽觉有些小题大做，却并未阻止他们这般行径。一来现下的确是要各处时时回到各处的情境，二来也是给内宫的那几位找些事来做。

他们不曾碰过朝政，即便于此事上颇有天赋，也少不了要熟悉各地的情形，出不了宫，总归也要通过章奏稍稍了解一番才行，那些几乎一半都是废话的章奏最是适合他们研读。

“只是偏宠白思燃？”她推开支摘窗，带着凉意的冷风猛的卷进屋子，闷热的空气被吹散了不少，带着整个人都要清醒几分，“孤去米懋那处的时候也不少。”

米懋上回被吓得狠了，身子好了坏坏了好，加之内宫膳房实在也没给他一点儿优待，至今那几位用的也只是些粗茶淡饭，这折腾下来，他也实在是没在朝政上多出一点儿力气，不过因着从前老四的关系，付羽汐对他倒是颇为关怀，即便自己都是身不由己，难以自保之人，却也不忘着人时时请问他身子的状况，说起来，她对米懋倒是要比对自己亲兄长还要好上一些。

付泠鸢不甚在意他们两人之间是否有所往来，甚至对米懋偶尔在宁福殿前徘徊也不置可否，只是偶尔在去过宁福殿后，也去往他的屋子里坐坐。

诚然，他们两人之间实在没有什么特别的话好说，大多数时候都是两人静静待着，偶尔会说上两句他那勉强算得上是早逝的表姨母，“孤对米懋那般关怀，也没见他父亲在朝中多尽一份力，实在是叫人失望。”

“到底白少君是唯一留下贴身侍女的，外人不知内情，传来传去，自然是要传成陛下独宠他一人了。”冬青敢接她的话茬，便想着要岔开去说旁的，眼见着付泠鸢似笑非笑地看向她，又不能不硬着头皮道，“米大人一向极会权衡利弊，即便陛下再如何将米庶君捧到天上去，只要没有带着米家血脉的皇嗣出生，米大人也是不会出力的。”

从前的四皇子，即便得了太上皇青眼，在没有实质的封赏之前，米家也没有一点儿动作，面上装做忠直孤臣的模样，私下里想的，无非是想等着有了明确的结果再行出手，只是那时并未给米家出手的机会罢了。可说到底，此事也过去许久了，她实在也没想明白付泠鸢为何忽又有了抓着不放的意思在。

忍冬这几日被遣去暗卫营，不知在做些什么，总归是见不着人影的，现下东宫只她一人，她又实在是揣度不出付泠鸢的意思，便只能不耻下问，“陛下想叫米大人做什么？”

“巡盐的位子，不是还空着么？”两淮的账目这些日子才翻查完，面上的账目好看，其实底下的亏空不小，这些亏空大多是这两年朝廷赈灾腾挪掉的，自然其中也有一些是接待巡盐御史开销掉的，只不过部分实在是不多且也都是各处的惯例，朝廷一向睁一只眼闭一只的，只是这两年各处的税收实在不多，地方上余下的银钱填不完这空子，林家的既已升做他职，自然是不好再将这窟窿交给他来填补，再者说，此事也怪不到他的头上。现下这巡盐的官职是烫手山芋，总归是要找着人接手填补了才行。

思来想去，唯米家这京中有名的富户最是适合填补这空缺，这些日子她时时往米懋那处走动，也就是为了叫人以为自己将米家人视作亲信，也免得自己这找人填空缺的想法表现得太过明显。

“若是为着此事，那也简单。”冬青只消知晓她没有拿银子去填外边空缺的意思，便就安下心来，天晓得她继位以来，逼着户部腾了多少银钱出来，幸而户部尚书是个老狐狸了，这若换成旁人，只怕要被逼死，“待会儿陛下去寻米庶君用个晚膳，明日一早便可调任。”

“倒也并非不可。”她屈着指节蹭了蹭被风吹红的鼻尖，“今日云洲未有来信？”

“旁人的有，叶将军未有。”

算着日子，叶相域当是刚到云洲，现下这时候也定是忙的脚不沾地，尚且抽不空闲来写什么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