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洲府衙
付泠鸢拿起身边的暖手的筒套,冲着忍冬点了点头,和着寒风扑面而来的雪花打的=得她几乎睁不开眼,从略暖和些的马车中出来,也少不了被冷风吹得一阵激灵,她穿得实在不能算少,尤其是与衣衫褴褛还长跪不起的百姓们相比。
“这是北楚的长公主殿下,也是今次主管赈灾的人。”
叶相域扬声向众人介绍她的身份,可却没有一人抬眼看她一眼。
她扶起离着自己最近的孩子,握住她冻得发紫的手掌不住替她搓揉着,“朝廷既遣我与叶小将军一道来赈灾,那我便在此立下誓言,云洲的灾患不减,我们便不会回京。”
“朝廷已将赈灾所需米粮送了一些过来,余下的也一直在往云洲运送,诸位尽可安心,现下正是施粥的时候,诸位先且去罢。”
各地府衙拿了户籍册子在手,按着名录每日发放三餐,无家可归的灾民,若能找到保人,便可以去到府衙早早扫洒干净的屋棚中暂住,若有其他州府逃难而来的,便统一挪至一处,再由当地府衙往原籍总归。
因着慧仁太子先前安排得当,各处处置应对得也很及时,即便云洲灾情最重,到底也没有出什么大乱子,百姓们每日按时领取餐食,能吃饱肚子便就暂且先这般过着。
自然,这其中也少不了叶相域的功劳。
“今次我与叶小将军一道前来,到底是要将诸位都安顿妥当的,现下天寒,你们之中不少人还带着孩子,这样冷的北风吹着,若是冻坏了孩子岂不是要不好。”
没能吃饱的大人尚且受不了这样的寒气,更遑论是年幼的孩子们,一直在此处跪着即可也是跪不出什么结果的,“无论如何,总归是要让我先见了你们云洲的巡抚,让我将一切问个清楚,才能商定下一步应当如何,不是吗?”
人群中终于有零星的几人抬起头来,他们是没有学过什么宫中的规矩的,想要打量一个人便认认真真地盯着人从头看到尾,付泠鸢此时并不觉得冒犯,反而有些松了口气。
只是接下来还要再说什么她有些难以斟酌,好在叶相域很会替人解围,他微微低头只对众人说了一句,“请诸位安心。”便有人迟疑着站起身来。
约是外间实在冷的让人瑟缩,有一人领头,后边的人便都一个接着一个地站起身来,他们看向叶相域的眼神中饱含希望与祈求。
付泠鸢蹲下身子,将暖手的筒套替一直被自己揽在身边的孩子套上,哄着她快些回去填饱肚子,等着人群逐渐散开,她才又一言不发地钻进了马车。
她的脸色难看得吓人,忍冬却是看不出为何,外间的事分明解决得还算顺利,忍冬递过一盏姜茶轻声问,“殿下怎么不高兴?可是云洲府衙办事不力?”
她微微摇头,仍旧一言不发地对着手中的茶盏发怔,隔了好半晌才又吩咐着,“可还有姜茶了?灌上一壶给叶小将军送去。”
……
叶相域的消息几乎是在半日之内传遍整个云洲的,相较之下后面马车上坐着的究竟是公主还是郡主再或是什么旁人,都变得无关紧要了起来。
即便是一早得了消息的云洲巡抚,见着叶相域的那一刻也有些怔愣,不过也只一会儿,他便躬身冲着付泠鸢一礼,“下官云洲巡抚,吴期宜,见过长公主殿下。”
“吴巡抚不必多礼。”她虚扶一把脸几乎都要贴在地上的巡抚大人,一路不停地往府衙内里去走,“云洲的情况本殿在章奏中看了个大概,这些日子日夜赶路,也不知漏了多少消息,待会儿还要劳烦你细细重说一遍。”
“东西都已准备好了,只等着殿下查阅。”他走至付泠鸢身边,充当引路人的角色带着两人一道向前。
云洲的府衙建得十分阔气,此处地广人稀建筑风格也一向大气磅礴,付泠鸢初见这种建筑觉得很是新奇,一路往吴巡抚给安排的住处走去,直走了一盏茶的功夫。
“这府衙建得这样气派,不止花费几何?”
“回殿下的话,这府衙修修补补近十年,这两年才扩完,用的都是云洲当地的砖石沙土,与京中的房屋瓦舍不同,耗费其实不大。”他怕付泠鸢不相信似的,又转过身子去看叶相域,“叶小将军幼时也曾常住云洲,当是见过府衙一点点修葺的模样。”
叶相域从入府衙那一刻,就没停下过打量这屋舍的眼神,的确是与从前不大一样,但也的确是还能看出些从前的影子。
“云洲偏远,所耗自然比不得京中,大约也花费不了多少。”
他开口帮忙证实,付泠鸢便也不再多问,直至走到特意给自己安排的院子才又忍不住发了脾气。
小小一间厢房虽算不得多大,可里间的陈设却是一样不少,从炭盆到香囊,件件都是精心挑选过的,件件也能与她日常所用的相提并论。
她伸手取下挂在床榻边上的镂空玲珑转香球,冷笑着看向吴巡抚,“云洲府衙连这样价值百两的转香球都能拿得出手,却拿不出银两来赈灾济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