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中地牢
所以叶家一夜覆灭后,他随长辈一同去吊唁时,再次见着面上没有什么表情的叶相域时,也并未觉得奇怪,好似他本就该这般,本就该克制又冷漠地面对一切。
“殿下别奇怪,人本就是会变的,我们每个人,都只是在做自己觉得对的事,没有那样多的为何。”路为将舌下的参片吐了出来,对着他们转身离开的背影道,“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赐罪臣一个痛快罢。”
叶相域死死掐住手心,整只手臂都因用力而颤动,付泠鸢不知他是为何生气,只能用力回扣住他的手腕,扬声回道,“如今京郊大营的主将是叶相域,此事,你不该问我。”
“那罪臣便再提醒殿下一句,暗卫之所以是暗卫,就当如影随形无处不在,殿下下回莫要将他们再打发走了,这世上,本就没有什么安全之处。”
……
本就不宽敞的通道并不适宜两人并肩而行,叶相域略往她身后站了,两人大半的身子重合在一起,也恰好方便她借力走路的。
付泠鸢原本还觉得身后的骨缝里冷得厉害,现下有人挡着,带了些温度,便不觉得酸冷了。
“余下的那些人在别处?”这牢里这样安静,想来他并未将所有人都关在一处,“这一遭,是衡阳的意思,还是他们自己的意思?”
“约是都有。”
这样的里的计划,人少是完不成的,他知晓自己眼皮子底下有衡阳的人,一直没有处置也是想着日后或许能够利用,只是没想到让他们钻了空子。
付泠鸢低低嗯了一声,原以为旧政的恢复于武将们并无妨碍,却没想到他们的反应要激烈上许多,是她低估了这些人对的亲缘关系的在意,也是她自己,低估了他们盘根错节的利益交织。
“余下的人在别处,殿下可要去看看。”叶相域将人送至地牢门口,和煦的阳光照在身上,暖得人心中熨帖,“只是那地方怕是有些脏。”
路为身上那些不知所踪的东西,都在牢房里。
“不必看了,你只大略说一说查到了什么罢,再多听了也是无趣。”
比武场上那样多的人,人人的眼睛都盯在她与王寺身上,又有人在场上帮忙,想藏在稀疏的树林之中暗箭伤人,并不是什么难事,只是这人恐怕是不大好寻。
“他们原本打得是让比武场上乱起来,左右这种比试一直都是箭羽满场乱飞的,他们想着最好能引得王寺射伤殿下,这般他们也容易脱身,只是没有想到今次比武场上这般清净,便就给藏在隐秘之处的那个使了手势,改了计划。”
付泠鸢想出的法子打乱了他们的计划,便就只能叫藏在别处的那人自己动手了。
听起来,藏着的那位至今还未找到,叶相域方才对路为那般折腾,也是为着杀鸡儆猴,想要从旁人口中撬出那人的名字。
她轻声道,“人总归是京郊大营的人,查起来最多不过是费些力气。”
“遇刺之事也总要宣扬出去才好。”她站在阳光下晒了好一会儿,才又慢慢悠悠地走动起来,暖风吹得她额角的碎发四处纷飞,“就说是我伤重,且停几日上朝,可折子依旧是要送进来的,待你这处抓着了人,再论其他。”
“否则你这处少了这么多有名有姓的人,也不大好同旁人交代。”
“是,这消息也得让衡阳知晓,总归要看看他们还有没有什么旁的动作。”
行刺这样好的把柄,握在手里自然是不能丢的,最好再能找到些实证,日后想要处置他们也方便些。
叶相域盘算着怎么处置营中这些人,以获得确实的口供,付泠鸢却是看得出他心中所想一般,开口提醒了一句,“你在营中查探,也切莫再用什么雷霆手段了。”
“殿下有所不知,他们这些人的义气大多用在此处,若不用些手段,只怕是一个字也问不出来的。”
这些营中的老人最是难缠,好言相劝是劝不出什么结果的,便是用上手段,也得斟酌着,便是这般小心也未必能问出实话。
付泠鸢默默良久,她不曾与军中之人打过太多交道,这些事也实在插不上什么话,只是白提醒一句罢了,“如今你手下的将士颇多,日后也只会更多,他们要的是怎样一个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将军,你比我清楚得多,手段太过,未免叫他们不安。”
差不多的话叶相域从前也同她说过,只是她当时不以为意,现下她有几乎是将同样的话还给他,只是他恐怕也未必会听。
“殿下只消安心端坐东宫,余下的事,自有臣来处置。”他将话茬岔开,便是不愿意听她的告诫了,“这些脏事,很不该污了殿下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