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3

许久。

可我明明记得，在这方空间里，她会在每天课程结束之后回来继续完成自己的学业，会在大雨滂沱的天气里坐在床边凝望灰蒙蒙的天空，会趴在床上忘我地玩switch，会在大晴天向开门催她去上课的我耍赖能不能旷课……我明明记得每一个鲜活的她。

但她再也不会被除了我之外的任何人记得。她的朋友们，她的硝子小姐，她经常喂的那一池塘的金鱼……死亡不是终点，遗忘才是。

硝子告诉我，小春不知道何时才会醒来。

“我找不出病理性的原因，”站在天台，她一如往常地打破自己要戒烟的承诺，“你也看不出来吗。”

“不行。”

“那就每天过来检查生理机能。”

我苦笑一下，难得没有开什么玩笑。

“谢谢你，硝子。”

“她是谁？”

“……”受限于世界的规则，我的回答只能是沉默。

她是最努力的学生、最成熟的学生、最听我的话的学生……不，是最不听我的话的学生。

“咒术师最重要的是自己的生命。”我无数次告诉她。

她无数次应答我，甚至发自内心的想要遵循我的话。

但是她做不到的。

或许，那个世界里的她是害怕死亡的、为了自己而活的孩子。

但是，在这个世界里的小春，永远以“拯救五条悟”为信条，以对我，从前、现在和以后的“五条悟”的爱为力量，赌上一切，付出生命，万死不辞。

她对我展现出的无条件的信任，六眼中她看向我时眼底里翻涌而出的爱，一次又一次灼伤我这个糟糕的大人。

我不值得她的爱。

沉睡中的小春不似往日那般活泼可爱。她的安静一直提醒着我这些天发生的事情。

从那之后，我的生活开始变得十分规律。

每日结束工作之后，抱着小春去检查，回到宿舍之后就开始读梦。

比起从前的兴趣使然，现在的我，除了梦境以外，再也找不到和她见面的方式。

读取了一段时间的梦境之后，我大致猜到了她醒来的条件：等梦境里的她与现实里的小春重合——在同一时刻。

我的旅程从小春的17岁开始，或许会在22岁，也就是她这具身体的年龄的阶段结束。

我每天的期待，就是与她五指相扣的时刻。只有在这时候，我才有机会脱离现实，悄悄让小春带上我的眼睛，去看一看没有咒灵的世界。

去看看她的世界。

我看到她因为一次考试没能取得很好的成绩而哭泣；看到她因为远方国度里万丈高的雪山而心潮澎湃；看到她和父母因为意见相左而争吵，最后小姑娘扭扭捏捏地抹着眼泪又钻进妈妈的怀里寻求安慰；看到她在学校里和同学们一起聊天，还有个很明显有坏心思的男生站在她身边——气死了！

小春的梦境断断续续，喜怒哀乐，是最真实的生活。是我从未经历过和想象过的，没有诅咒的生活。

有些时刻，我甚至希望她永远不要醒来。我爱的小孩，原来来自于那样美好的世界，又何必再回到这里来为了与她不相干的人付出生命。但大多数时候，我都在想方设法地加速她的梦境，渴望着熟睡的小春再一次醒来。

她满眼是我的情景反复纠缠我心底最阴暗的欲望，撕扯着我的理智，让我疯狂地渴求，希望我的爱丽丝能再一次给予我梦境，而这一次，我将告诉她我的爱意。

我本也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世俗常理，我曾因为她勉强守住片刻，也不过摇摇欲坠而已。

爱是最扭曲的诅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