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何地是归宿

我从小生活在我的小县城，对外面的世界一知半解，颇有那小国寡民，鸡犬之声相闻，民至老死，不相往来的意味。　　最初我不清楚世界是什么，是以睁开双眼，咿呀学语罢了，什么也不知，什么也不懂，所以一切皆空，由一点向外发散。后来长大一些，除开精神层面只就现实生活而言，世界于我是一两公里范围内的城区，整个城镇呈一条带状，由南至北，步履皆可到达，因此生命大多平静、安宁，我清楚我生活世界的每一条街巷，每一隅，我拥有自己的房间，压岁钱一张张全都攒起来平整压进钱包，放在最重要的抽屉里，直到现在，只进不出，我一张也不曾拿出来用于消费，因为零用钱是够用的，那时的我对衣服吃喝没有欲求，偶尔周末和同学逛逛街，必去的是东南方河那边的集市，那里什么都有，林林总总，鞋垫、衣饰、炊具、活鸡活鸭...我们孩子不需要买这些，为什么还要去呢？那里有书摊儿啊！现在回想那些书定不是正版，当年的我，一个小孩儿，才不管什么版权，琳琅满目的书，平均一本五块钱，贵的也不过十块钱，我们多么欢喜啊，用零花钱就买得起它们，快乐无比简单。　　后来因为河滩改造，集市蓬被拆掉了，新修的河道平整，栏杆漂亮，城市增添了整洁崭新的面貌，只是每每路过，心中不免怀念当年脏乱的集市，隐隐作痛。　　总归还是有书店，逛街必去之地，那间书店面积不大，灯光昏暗，却足以成为心灵的慰藉，平日里积攒的零花钱在这里有所价值，我可以看到喜欢的书就带回家，几张纸币就换得到喜欢的书本，多么值得，很开心。我们也喜欢各类手工艺品店，手办店，东西不贵，真的喜欢也买得起，那时的我在消费方面是随心所欲的，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因为我想要的东西都没有太贵，这城镇里对孩子而言也没什么高消费，那时的我在物质层面是自由的，自由，多么美好的心灵感受。　　我很开心、很安心，道路两旁树叶荫郁，秋日枯叶满地，春天又抽出新芽，我不认为自己和城镇以外的人有所关系，深感生活在省城的人无比神奇，在某些层面可以说像外星人，离我们县三小时车程的省城长安，它早已不是我心中仰慕的古长安城，对我来说它像是火星，人生前十八年，家人带着我去过四五次，以前去长安要翻越漫长的秦岭，晕车的我一点也不激动，只难过想吐，后来高速公路修好，道路平整多了，时长也缩短为两个小时，直到后来无数次穿过这条路，还是感觉新奇，因为要经过好多长长短短的隧道，进入昏暗又投身光明，那种感觉特别新奇和魔幻，仿佛置身未来世界，来到新的天地，现实层面出了山也就真的是新的天地了——关中平原，巨大的城市上空笼罩着一层灰黑色的迷雾，让人害怕，小的时候身处这座现代化大城市，看着一栋栋钢筋水泥构建的高楼遮天蔽日，再怎么走也走不出去，到天际线也没有尽头，我的安宁就消失殆尽了，大城市像一个巨大的混凝土怪兽，张开獠牙要把我吞噬，压迫感窒息感，是一个孩子最朴实的感受，我无法想象在这里的生活，还好我只是暂时来到这个可怕的地方，才舒心一些。　　后来上了大学，近十几年大学不断扩招，纷纷选址建了新校区，也幸而不在市区，远离喧嚣，方可喘息，走在校园路上，远远看十公里外秦岭的轮廓，心也得到舒展。　　之前因为追星去市区看了场音乐剧，也和同学在市区玩儿过几回，才发觉大城市拥有更好的医院，更好的学校，高铁站，飞机场，大型的歌舞剧院，而且这样一座有历史底蕴的都市，拥有自己独特的魅力，当你绕着城墙感受树叶的光影，走进大型商场里整整一层的书店，倾听华丽剧院中回响着的声乐，当你第一次走进快时尚服装店，看见这么多这么多衣服，小心翼翼拿一件还算便宜的短袖走进试衣间，惊叹居然有这么大的试衣间，心情久久难以平复，当你走进省历史博物馆，从石器时代、夏商周、秦汉、唐宋、明清、到今天，所有古迹展现眼前，当你发现飞机场竟然这么漂亮这么大，乘坐大鸟一样的机器在天空之上，云彩于咫尺之间，当你知道这里的就业岗位远远把小镇抛地无影无踪，我突然看见了大城市的心脏，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背井离乡，来到大城市，源源不断为这里输送新鲜的血液，造就这里的繁华。　　自此才真心实意崇拜大都市，二线城市如此，更不必想北上广深，从小我就喜欢BJ，它是首都，是一颗星星，我想走进故宫，看看天安门，我想真正踏入无数次幻想的那片土地，其实有时候想象可能比现实美好，我怕真正到了向往的BJ，才发现地铁好挤，排队买票进故宫好难，来往游客熙熙攘攘打破沉重和庄严，所以不想强求，不想刻意去那里看看，总之有缘定会相遇，无缘就是身至也如走马观花。　　我的归宿在何处呢？看见了大长安的繁华，悉心比较，我想我最难以割舍的，不是交通，我不是那么爱旅游，不是商场，现在的我对衣饰的热情有，但没那么狂热，不是歌舞剧院，终究是小资中产的娱乐，不真正属于我，不是医疗，生病时再过来不迟，它不足以将我捆绑在这里，不是教育，这里的就学环境对孩子来说太残忍，贫富差距太大会蒙蔽一双真正纯真的眼，太多繁华也就少了质朴，朴素，是我最爱的品质，虽然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