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
“半年后,我其实又见到了沈桐。”
林溦抬起袖管,指了指手腕上的伤疤:“其实这算是无意中的一个小发现吧,高中的时候…我有一些坏习惯。”
“当我特别难受的时候,划开手腕,郁气好像都随着血一并从身体里流出来了。”
陆离看到她手腕上斑驳的刀痕,还有手臂上因为用力啃咬而留下的牙印。
那些痕迹密密麻麻的,刀痕歪扭,像是丛生的荆棘,而牙印是糜烂的玫瑰盛开其上。
陆离不想再看,强逼着自己把视线聚焦在纸上,却感觉字模模糊糊的,不一会就晕成了一个个小小的黑团。
“你…一点不多说啊。”他抽着气压住哽咽,硬邦邦地扔下这句话“我到底是不是你的朋友,大学四年我居然一点都不知道。”
“诶嘿,抱歉。”林溦孩子气地吐了下舌头,这样生动的表情出现在一个三十多岁中年人的脸上,怪异极了。
但陆离还是被她逗得笑了一下:“你一直是这样,避重就轻,萌混过关。”
“没办法,谁让我与世隔绝六七年,心态一点没长呢。”林溦用袖管粗糙的布料擦掉陆离的眼泪,“那天,我还是找不到回去的办法,感觉满心恼怒,再找不到发泄的地方我就快要疯掉了。”
“画着画着,我就忍不住用美工刀划了一下…血落到画上的一瞬间,我好像又回到了13年的画室。”
“然后我就想起来,我那天准备撕画的时候,因为好几夜没睡,流了鼻血。”
“我找到了回去的方法。”
“我就那么坐在画室的板凳上,看着沈桐坐在稍远一点的沙发上,拿着画板和铅笔,手上不停,似乎是在画速写。”
“我知道…他在画我。”
林溦长吸了一口气,继续道:“因为这件事真的发生过,就在我们当年还没在一起的时候,他还是我的画室师兄和助教的时候。当时我不知道他在画什么,直到几周后我才从他放在桌子上的稿件里找到了他的画,是我的速写。”
“画里的我弓着背眯着眼在画速写,和他画速写的样子一模一样…好吧,其实所有人画速写的样子都差不多,但我坚持我和他比较像。”
“我真的想哭,想张开嘴喊他…甚至还想冲过去抱住他,但是我们当时只是朦朦胧胧的,我不知道该做什么,只能静静地盯着他,眼看着他抬头,看到我的视线,不好意思地笑了。”
“我心如刀绞,最后还是忍不住摸了下画纸,回来了。”
陆离有些疑惑地歪了歪头,他很困惑,但又不知道从何问起:“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你不应该…”
“我应该多和他说几句话对吧?”林溦摇了摇头“如果是我劝慰别人,我也会这么说,理所应当地…见到很久没见的人,有很多话想说,可是那些话…都卡到了嗓子眼里,好像是干稻草,噎的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想眼睛睁得再大一些,只想能在多看他一眼。”
“但他看到我的那一瞬间,我不敢再看他了。我老了,而他永远停留在17岁,正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