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9 章

——是的，她懂。

姨母在两个小辈面前亲自揭开自己羞耻的过往，只为妗妗能得到黎情全心全意的支持。姨母是不想因为自己的过错而让黎情失了诚心。

宋妗妗望进姨母温柔的眼，被卷进缱绻的漩涡。

之前，宋妗妗一直沉默，是因为这是晚余和黎情两人的恩怨，她没有资格去评断孰是孰非。哪怕搅进冲突的中心，她的心湖依旧澄澈平静。

因为没资格，所以旁观。又因为身处局外，所以她能看见两人扭曲尖叫的魂灵。

一一步步上前，宋妗妗靠近晚余。晚余以言语作刃，挟持伤害黎情，但同时一次次对晦暗过往的回忆又何尝不是在自残。

贴上姨母冰凉的皮肤，慢慢将头依靠在姨母肩上，像往昔的每一次撒娇那样。

“够了，我都懂的。”

抬头，望进姨母眼中汹涌的雾潮。

潮水平息，浊雾褪去。

一切都被妗妗看见了，她不堪的曾经，她鄙劣的暴行。她在妗妗眼中的形象轰然倒塌。以往她可以骗自己骗妗妗，可是今日，一切曝光在大盛的白光之下，晚余无处遁形。

她像是一只发泄完愤怒，然后又对满地残骸而沮丧后悔的兽。人性短暂抛弃她。

“没事的，不要再说了。你已经很累了”妗妗语调轻柔，让晚余不由自主的想要听从。

像每一次那样，妗妗靠在她的怀里，娇小，柔软，温暖。

晚余将这一点体温拥得更紧。暖热的心脏仿佛透过衣襟，将温暖渡给她，两颗心脏以相近频率平稳的跳动。

晚余平静下来。

妗妗像一只她养的小猫。

如果受伤，支离破碎，就抱紧小猫热乎乎的身体。

小猫爱你。

“要早睡。”这样黑夜就不会抓到你，将你拖入回忆失眠的深渊。宋妗妗安抚地轻拍姨母的后背，小时她发烧睡不着觉姨母就是这样安抚她的。

“我送姨母先回院子好不好？”宋妗妗注意到姨母眼角的泪渍，用手指揩干。

“好。”

离开祠堂前，妗妗看着黎情还在失魂落魄中，她张口动唇。黎情懂唇语应该知道她的意思。她说的是——“等我回来。”

两人乘着月色，宋妗妗搀扶姨母一路走回内院。因着只剩下她们母女两人，姨母絮絮叨叨同她讲起她年少的事。

姨母十四被常青引诱，同年诞下黎情。

十四岁，在她抛弃家族奔赴爱情与自由后，常青因彻查常家案一夜间凭空消失，留下晚余一人面对千人所指。

世人的秽语戳着她的脊梁骨，晚家又是江南老牌书香世家，多少人乐得见其出丑。

黑暗中，泪水还是从晚余面颊上滚下来，晚余以为妗妗看不见。

“我没错。”泪水盈满她眼眶。待房梁的阴影快要走完晚余飞快用袖子擦尽泪痕，红着眼，大口呼气，平复情绪。

“你没错。”

晚余向她袒露出“伤口”，现在宋妗妗需要给这“伤痕”涂上“化瘀膏”，就像她曾对黎情做的那样。

“他们揪着痛处指责人，但是，你根本不在意他们到底怎么想的。对吗？”

“告诉我，是的！”宋妗妗去探寻那发红的双目，晚余目光躲闪，于是宋妗妗便捧住她的脸。

视线相对，晚余被妗妗目光的坚定所震颤，抖着眸光，缓缓点头应下。

“好好休息，明天一早我带你去庄子逛逛，你先去那静养些时日顺带帮我查查庄子的经营可有大的纰漏。”宋妗妗轻轻揉了揉姨母的头，然后拉着姨母的手牵她慢慢走回正房。

内院里，父亲宋成安在他的东厢书房酣睡，因为今日听元贞喝得烂醉，宋妗妗拉着晚余经过时隔着窗子都能听见父亲的鼾声。

将晚余这边安顿好，临走，突然被晚余扯住了一只手。

“妗妗谢谢你，姨母今日才发现妗妗是真的长大了，能抗住事儿了……”她说着说着竟是又要落泪，宋妗妗赶忙岔开话题。

“好了，赶紧休息吧，明儿还要起早。”其实她方才在祠堂说的重话也不过是吓唬晚余，无论晚余反抗与否，妗妗都会送她去桃源庄，只不过根本就不像她说的是幽禁养老，就是去庄子郊游玩几日。

一盏茶的时间宋妗妗便返回小祠堂。

先是收拾好掉落地上的瓜果，然后扶起黎情。黎情已经披上了衣服。宋妗妗让桃桃留下打扫下小祠堂，临走给母亲又添三柱香。

青烟纠缠，宋妗妗深吸一口气，跪在蒲团上给母亲哐哐哐磕三个响头。

娘亲，保佑她日后一切顺利吧。

做罢这些，她搀扶着黎情也返回后院。

回到黎情屋子，宋妗妗便开始给黎情伤处上药，但在上药之前得先想办法将黏住衣服创口同衣服分离开。脓水混合着麻衣布料随着结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