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章

次日一大早，东方红霞遍天。

火红火红的天色，让宋妗妗想起记忆深处的那个少年。

他极为喜欢艳红色。

日出入京城就见他一袭红衣灼灼燃烧，如烈日在从远处天际奔袭至城门，让人眼中只容得下他一人。

心脏咚咚叩击宋妗妗的耳膜。

鼓点跃动。左右一看，才发现沿街早已架起大鼓。

咚——咚——咚——

鼓面蓄力紧绷，红巾鼓槌震颤鼓面声如闷雷。

马蹄如鼓槌，地面如鼓面，鼓声马蹄声一同震响，每个地面上的人都如同鼓面上的细尘随“鼓面”一同上下震响，心脏高高提起在嗓子尖跃出成高亢的欢呼。

“小将军！”“六殿下——”此起彼伏的不同称谓的欢呼淹没宋妗妗的耳朵。

红鬃烈马，锃锃铁铠，只一眼，便再已无法让人移开视线。

有小姑娘尖叫着向马上年轻将领投掷红芍药粉牡丹。有情郎凯旋的，楼上的闺秀直接将丝帕大胆拂到意中人脸上，只见那收到帕子的小副将直接羞红了耳朵。

而赫连元贞不同，砸向他的花朵如同花海，零碎的红色花瓣甚至都留恋地攀附着他的铁甲。

飞花如箭矢。

赫连元贞索性松开缰绳，双臂敞开，仰身，用胸膛迎接“箭矢”。

这一举动激得百姓更为亢奋，宋妗妗眼见着一个络腮胡大汉扯过怀中女娃的小粉花向赫连元贞的方向狠狠投去。看得小女娃目瞪口呆，反应过来后又撇嘴掉起眼泪，大汉涨着红脸一边顶着媳妇呵斥一边手忙脚乱地哄起女儿。

剑眉飞扬，皓齿唇红，他面上的酒窝笑得更深，棕色的眼望到二楼的宋妗妗后涌上笑意。

挑动眉毛权当作打招呼。

这厮一点儿没变。宋妗妗无奈拿团扇遮住脸，回头示意桃桃回府。

“小姐，这花？”

“砸他脸上。”

一束粉兰从茶楼投出，不偏不倚正中赫连元贞龇牙咧嘴的笑脸。

手臂一划，擒住那束兰花，赫连元贞注视着那抹身影的离去，嘴角咧开，白牙耀眼，笑容更为灿烂。

入城的大街直通皇城。通过市井街段后就是东西两坊，再往里是京中富户，若是再往中心深入便是权贵居所。

归京军师浩浩荡荡行至午门前，将领下马，由赫连元贞带领着向紫宸殿走去。

紫宸殿里赫连铎早已身着朝服为诸将领准备好庆功大典，酒宴早在后殿摆好。

一袭正红蟒服，赫连元贞跨步入殿，映得殿中红光大盛。

“臣弟拜见陛下！”

“起来罢。”

两人照例开始君臣间的寒暄，待寒暄过罢，宫人高唱宴席开始，气氛这才缓和些许不再那么严肃。

席间觥筹交错，君臣推杯换盏。

……

·

宋家。

从茶楼回来，宋妗妗未迈入内院呢就“正巧”在前院小书房碰见替老爷送书的慎思了。

“慎思，这是去哪儿？”爹爹想来是在国子监忙公务，这几日他都在急着忙公事好留出一日休假用来宴请自己那刚刚凯旋而归的“学生”。

“老爷一本批注落书房了，我这正准备给他送去。”

“那本，应是不急的。”宋妗妗上前翻看下书名，继续道“这秋老虎都过了天还是这么热，我那儿新入手了些今秋的新茶你来尝尝，若是好喝，帮我一同给爹爹捎一些送到国子监去。”

“行，小姐。”

慎思一路跟着小姐进了内院西厢的小库房。

甫一进门，桃桃就将库房门阖上，室内陡然昏暗。突然的昏暗之中，慎思面前出现一张纤细的小手，五指徐徐张开，慎思赶快伸出双手去接。

笔帽大小的薄纸信笺击中他的手心。

“烛火。”桃桃从身后呈来照亮的蜡烛。慎思借着烛光用指甲小心挑开漆封，这封递话的密函实在做的太过精巧，也只有江南宋家这般传承数代历经两朝的百年世家才有这般底蕴。

“老爷……真是这么说的？”他拿着密函的手指细密地颤抖，方寸大小的纸条在慎思食指间颤动，振动着纸翼。

“这是爷爷的玉扳指。”从袖口里拿出方形锦盒，宋妗妗打开。红绸布上一枚莹润透光的翠色扳指静静躺着。

“慎思都听老爷的，谨遵小姐差遣。”

这里的“老爷”自然指代的是宋家老太爷，慎思幼年曾是宋家老太爷的侍墨书童，宋老太爷指点宋成安功课时也常常带着慎思一起，因这指点之恩慎思也算老太爷膝前半子。

而唯有撬动慎思，宋妗妗才有动摇爹爹的筹码。

“这都是为宋家，更是为你我。”瘦小的手掌拍拍慎思肩头，宋慎思现在知道那纤瘦的小手有多有力了。

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