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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不是那悲伤的永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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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上去往从善楼的路。
默藏面对着许久不见的师妹,忽然开口说道:“默晚,我虽不知八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这么多年过去师父还是惦记着你的。你不知每年的元旦宴上,师父一直保留着你的位置。师兄觉得师父是想你回来。”
“可能师父如今正在气头上,三日后待师父气消了,我再替你给师父求情。”
秋半晚吃力地行过三清殿前,自长安留下的伤口,于今朝私闯东山时重新裂开。她强忍着痛意岔开了默藏的话,“师兄,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一切如旧,你呢?”默藏如是回道。
秋半晚抬起头眼前却出现了座高高的墙,她说:“我?没什么好与不好。”
默藏想她应是过的不好。
许久未见的疏离感蔓延,默藏与秋半晚双双沉默。从善楼在近,默藏松开秋半晚上前打开了门,这从前常常受罚的思过室,如今在秋半晚眼中倒成了念想。
她行动缓慢地跨过门,回身去看站在门外的默藏。默藏伸手从袖中掏出疮药递向门内的人,他望着她,却总觉秋半晚被什么东西困住了般,“师父,教的功法可还记得?一日三餐我会照常送来,涂了疮药后就歇下吧。”
“多谢师兄。”秋半晚笑了笑,自觉地抬手关起了门。
只瞧门将紧闭,她又停顿了动作,“师兄,八年了,师父的气若消早该消了。你莫要向师父求情,代我受这罪过。无论是怎样的结果,哪怕是死在无量观,我也安心。”
“毕竟,我已是死过一回的人了。”
木门关闭的声音与秋半晚的话音交错,默藏看着紧闭的门,几次欲言又止。
他知道有些话,轮不到他来说。
默藏无奈只能将铁锁落下,等待着三日后秋善仁能将其从轻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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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头,这无量观实在欺人太甚——何不让叔给他们些颜色看看?”灵官殿外,霍满金摆脱小道士的纠缠闻讯赶来,陈香扇却拱手结太极印站在前垂眸祈愿。
霍满金见她不言,又呼了声:“陈香扇。”
“无量观神仙有灵。霍叔,你何不趁机在此为师父祈福,以得解脱?说不定你的虔诚会感动上苍,再一世你们相遇,将会圆满安然。”陈香扇说话时拱起的掌心并未落下,“霍叔,收手吧。莫要再背杀生债了。”
霍满金戾气渐消,神明不会是他的救赎,陈韶却能将他解脱。
陈香扇知道自己劝服了他,于是乎,垂下双手在霍满金的无言中转了身。而霍满金至此站在殿前,再未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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酉时日入,道藏阁。
陈香扇躬身伏在地面,用纸张一遍遍修改描绘需要修补的纹样,这时间黯淡的天光挤进道藏阁残破墙壁的一角。陈香扇挤了挤昏花的双目,用沾满曙色鸦青的手摸过眉间。
她望向残壁,想象着前人落笔时的模样。而她又该用何种感情去描绘?是给予人间最后一抹颜色,还是书写一笔壮志未酬的凄惶?陈香扇一时间难以读懂那蕴藏其中的情绪。
渐渐地天光将要落去,有人秉烛推开了道藏阁的门。
陈香扇回眸随手将画笔插在了发髻上,而后问了声:“善仁道长。”
秋善仁驻足门下,扫试过被宣纸铺满的地面,随意躬身拾起一张握在手中。他望着那纸张上看似杂乱,实则笔笔苍劲线条,开口道:“这件事上,你确实没在作假。”
“其他的事,我也无所隐瞒。只不过一切说来话长。”陈香扇盘坐在地上看向残壁的方向,秋善仁领着宣纸走来将烛台搁上长案,“无所隐瞒?那先生当真是为平画而来?”
秋善仁的语气不够诚恳。
陈香扇知他不信,无言扶地起身抖了抖裙上灰尘,满地的宣纸随之被四散卷起。案上烛火飘摇,她双袖攀膊平静地立在巨大的残壁前这样说道:
“我与秋半晚一样自长安而来。”
“然修复道藏阁确实凑巧,我此次前来真正的目的,不过是为秋半晚送来她那封绝笔的家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