揉腰
身居高位,也就意味着更多的责任。某种意义上来说,李宝珠与魏凛都是新手。他们二人在家中吃过饭,权当散步的一路走到刺史府。
按理来说他们应该搬进刺史府住的,可是李宝珠觉得庄文山虽死,韩氏母子犹在。实在没必要直接过去占了人家的家,况且他们的小家也很好。魏凛对此自然是无比同意,这点小事上当然是李宝珠怎么舒服怎么来。
城里依旧绿意盎然,晨风吹过,街两旁的花树簌簌作响。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叶,一圈一圈晕在行人的肩膀上。阵阵草木香沁人心脾,李宝珠走在路上,心情前所未有的好。他们两个人没有架子,如一对普通的夫妻,时不时就会有人上前打招呼。但是遇到送自家东西来表达感谢的,他们就不会收,只会笑着摆摆手。
呼吸里没有血腥的味道,耳边没有痛苦哀嚎,眼前没有横尸遍野,血流成河,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了。百姓们虽然依旧清贫,一场浩劫过后甚至日子更为辛苦,但他们偏偏没有李宝珠一年前来时看到的那种麻木,眼里依然有光,有对生活的希望。
李宝珠忽的明白,原来这才是太傅教导“兴国之君,先修民事,黎庶大于天,而君轻之”的真正含义。她暗暗发誓,一定会竭力做到最好。
他们说说笑笑到刺史府不过才入辰时,一天的时光刚刚开始。
李宝珠通常都是来帮衬着魏凛一起处理政务,她只赧胜在比魏凛多读了几年书,但若论应对,她觉得魏凛实在是比她强太多了。
恢复土地、扩军、军需、税收,一上午看的魏山匪连连哀嚎,还有东家长西家短的事情混在里面,而且文官就是有一点不好,屁大点事儿都要引经据典,弯弯绕绕,看的人一个头三个大。
“狗屁不通的玩意!怎么不直接把老太太的裹脚布写上来!”魏凛满眼嫌弃,“咻”的一下,把一本写安德县尉娶了十二个小老婆的折子扔的远远的。
李宝珠停下笔,一双美目是真诚的不解,“老太太的裹脚布?”
让公主去理解老太太的裹脚布指什么属实是难为人了,魏凛本来都不耐烦看这些了,见她这般可爱,忍不住绕过桌案到李宝珠身边倾身捏了捏她的粉颊。
李宝珠的桌案就在魏凛不远处,不像魏凛那般乱糟糟的,她的案前还用白玉素瓷瓶斜插着一朵水芙蓉。看过和未看的折子规矩的摆放两侧,有些难以抉择的被她单独拿出来横压在砚台上。在她的椅子旁还贴心的放了一把梨木椅,无他,魏凛总是时不时就要过来发一会牢骚。
她把魏凛这一个多月的辛苦看在眼里,不仅仅魏凛,让一群山匪全都放下刀枪去学写字读书简直是天方夜谭。
“不如咱们也学着朝廷举孝廉吧,招纳些能人异士,这样你也宽裕些,就算是皇帝也做不到事必躬亲。”李宝珠心疼魏凛整日刺史府,练兵大营两头跑,“光是青州就空缺下来许多职位,刚好填补上。”
魏凛也早有类似想法,他要“不拘一格降人才”。别管是寒门还是士族,谁有真才实学谁上。一人管二州就不能称刺史了,他自封西北大都督,消息早已经传出去了,俨然已经是小朝廷的架势,再自己选人才扩军都是早晚的事儿。
魏凛是个行动派,当即请了明镜先生过来商议章程。
“孝廉之人虽品节高,却未必有真才学。”明镜先生如是说道。
李宝珠谦虚受教,自己的提议被否定也不恼,“愿闻先生妙计。”
“夫人可记得某之新政?”
“自然。难不成其中有?”李宝珠闻弦歌而知雅意。
“正是!”明镜先生每每说到自己毕生所愿的新政眼神中透露出狂热,不似平常那般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大儒风范,“主公让某于幽州试验,一开始虽然也有阻力,不过已初有成效。其中一条就是关于选贤任能。”
李宝珠听了也有些激动,若是明镜先生的方法真的奏效那简直太好了!就连魏凛也双腿交叠饶有兴致的听着。
“说起来某这个方法与主公曾在军营中用的方法不谋而合。武有武斗,能分出个高低上下,文自然也可以。每年八月可以设文试,凭才能而非孝廉入仕。某有一本手书专写了如何文试,倒可以拿来给主公和夫人一观。”
以前类似的文试不是没有过,李宝珠曾在宫中藏书阁读到过,那还是百年前的事了。可惜后来世家垄断朝廷,寒门学子除非拜在世家门下,例如庄文山拜在韩相门下,不仅得了好官职还娶了相爷的女儿。剩下的那部分只能期盼着因孝廉被举荐,否则就是入仕无门。真正的以才学这种便如昙花一现,连水花都没在大晋朝留下。
李宝珠觉得此事能行。因为青州的世家大族现如今都元气大伤,全仰赖魏凛,便不会有胆敢出来反对。而寒门又亟待出头,此番定能收得大批人才。她真心实意想,明镜先生就如在世诸葛,得之,又何尝不是他们的幸事?她以小辈姿态道:“这些日子辛苦先生了,还得麻烦先生稍后再跑一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