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回忆
“母亲。”
昏暗的地底,只余几朵幽紫的萤火照亮了石室正中的女孩。她双手捧着一支刚被吹灭、还飘散着烟雾的烛台,缓慢地向石室的尽头,慵懒依靠在高台宝座上的主母走去。
“嗯。”主母眼也不睁,只是应了一声,随口问道,“利安不是说教你武技,来找我做什么。”
说到这里,她似乎想起什么,讥讽地笑出了声:“他让你来的?那你转告他,计划不变,十日之后祭堂见。不用担心被我诈欺,这件事我不敢。”
女孩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她走到自己母亲的身边,脚步有些异样的缓慢。主母察觉到这一点,只是嗤笑一声,难得没有数落自己的女儿。
她身上的黑暗精灵血脉已经比较稀薄,这使得本应是卓尔天赋的黑暗视觉在她身上的体现并不明显。范围很小不说,一旦脱离了萤火的些微光亮,女孩眼中的世界就变得不再清晰,但比起没有黑暗视觉的种族还是强上不少。
就比如她的父亲,在地底完全隔绝光线的区域完全与盲人无异,全靠其他感知生存——她的母亲并不会对这种事情多做关照。在主母的眼中,火光只不过是屋舍中多余的装饰物,偶尔点燃几朵当然可以,多了只会感到腻烦。
“他要出生了吗?”女孩把烛台放在一边,脸上出现了不该出现在卓尔脸上的天真表情,伸手想要抚摸母亲高高隆起的腹部。
“啪。”她的手被毫不容情地拍开了。
“你对他有期待?”主母皱着眉,明显不太高兴,“利安教导了你些什么?你在对一个卑贱的男性,一个你的奴隶产生期待?”
她愣住了,无所适从。父亲说她会有一个和她完全血脉相同的兄弟,他们会终生相互扶持,哪怕在离开父母之后。
可母亲说那是她的奴隶。
女孩知道在她的族群里,男性本质都只不过是奴隶。可是她的父亲是不一样的,他有着泛白的皮肤,尽管近乎失明却还是兼任着家族的武技长,有着仅在母亲之下的地位,而不像其他家族里那些侍父一样毫无权力。
谁都知道她是他的女儿,这是任何一位卓尔男性都无法得到的待遇。他既然这样特殊,他说的话应该也是特殊的吧。
“我就不该让你知道他是你的父亲,更不该把你交给他抚养。”主母有些笨重地动了下身体,斥责道,“就算他是家族的武技长,也不能越过你的地位,作为未来的主母你必须明白这一点。”
“你必须习惯卓尔社会的生活习惯,希佩。他会成为你的工具,而不是你的灯塔。噢,该死,我怎么也学会那些地表生物的修辞了。”
这不是主母第一次因为这种事指责她,女孩早已学会了沉默。尽管主母这样说着,现在这紧要关头却实在没有余力顾及女儿,只能任由她离开。
“灯塔,是什么?”训练结束,利安从女儿手中接过细剑的时候,听到了女孩轻声的提问。如果不是在地底的这些年,五感除了退化的视觉外都有了额外的增强,他或许根本不会发现那道声音。
他组织了一下语言,艰涩地开口解释:“夜间行船,需要光来指引方向,灯塔就是光的来处。”
训练场中一片漆黑,利安并不能看到女儿的表情,但他也可以猜到,对方的脸上可能满是疑惑,因为她不明白什么是船,更不明白什么是灯塔。
利安试图给女儿描述一下外面的世界,但他失败了。在地底的这些年,他分不清日升月沉,即使学习了黑暗精灵的语言,除了家族战争的必要时刻也很少有旁人会与他交流,于是他渐渐地不再开口。
连过往的记忆都模糊不清,甚至快要忘记为什么愿意来到地底,当年如火般炽热的爱恋如今想起几乎恍如隔世。时间对他而言更是几乎没有意义,他只能通过女儿的成长来大略估算岁月的流逝。
但他始终记得,他还有任务要去完成。而现在,强行羁绊了他脚步的妻子给了他一个机会。
西耶琦想要神格,他也想,这是他现在唯一心心念念要去做的事。
*
她的母亲还是一如当年。
希帕拉看着那肆意的身影,想起出发来到余烬旧墟之前,在暗处与伊洛城城主的一面之缘。那人看起来面容憔悴,但比起在地底的时候更像个活人。
但这却是通过背叛厄里斯家族换来的。
那场隐秘的祭礼是家族的灾难。主母重伤沉睡,武技长消失无踪,而她作为主母的继承人只不过是个七岁的孩子。
神后在上,幸好卓尔内部的残杀这些年已经不再频繁,否则恐怕她不但要亲眼见证家族的驻地血流成河,甚至连自己的性命都保不住。
现在回想起来,当年她竟然能用自己稀薄的魔力,将她的母亲带出家族藏在隐秘处,不得不说是得到了幸运之神的眷顾。唯一让她疑惑的是,她并没有看到母亲产下的婴孩,但当时也顾不了那么多。
男性卓尔的出生对他们自己而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