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饮
“那皇上不是应该饮剑自刎,才能和公主在下面相聚吗?”
裴栾还没走进大门,便听到里面若有若无地传来这样一句。他脚下一顿,身边的周如海莫名抬头看他一眼:“皇上……”
殿内那女子声音极小,只怕她身旁的人都不见得会听到,但是裴栾内力深厚,耳力绝佳,便是细弱蚊蝇的声音,也可入他耳中。
“走吧。”他不动声色,走进大殿。
只见灯火通明的大殿,依次摆了一百零八盏宫灯,香粉味扑鼻而来,裴栾厌恶地皱了皱眉,走到主座上。
他目光淡淡地瞄过堂下诸多女子,每个人都期待地看着他,他却心不在焉地想着,方才那说话的女子会是谁?
自三年前那一日起,他每日入夜,闭上眼,便是赵鸢死在他怀里的模样,那跋扈阴狠,心机深沉的女人,就那么死了。
裴栾曾经无数次想过,等有一日,赵鸢落入他手时,他要如何处置她。无论是在战场上被冷箭射中的时候,在暴风雪里行军的时候,缺少粮草带头杀马吃的时候,裴栾都在想这件事。
要活下去,活着再见到赵鸢。
这曾经是他唯一的支柱,直到那日赵鸢亲手扼杀了一切。
“陛下可要先传膳?”见裴栾久久不吭声,淑妃鼓起勇气,柔声问道。
裴栾回过神来看了她一眼,点点头,“传膳吧。”
众人入座,容雅适时地笑道:“今日的菜单,乃是德妃与臣妾一同研究的,德妃妹妹家学渊博,精于食疗,这每一道菜都有调理气血,平顺心绪之功效。”
德妃听容雅提到自己,羞涩得低头,似十分紧张地绞着自己的手。
裴栾随手夹了一筷子:“味道也不错。”
德妃一张脸涨红,竟似是激动得不得了。
梁皎月看着,只轻哼一声,似没胃口的放下了筷子。
皇上动过筷,余下的妃嫔也终于松了一口气,热菜一道道传上来,容雅又叫了歌舞乐姬上台,一时吹拉弹唱好不热闹。
秀嫔忍不住腹诽:“没钱给我们发月例,倒是有钱请戏台班子?”
赵鸢朝她做了个禁声的手势,“皇上耳力了得,别乱说话,小心被听了去!”
她一边说,一边紧张地瞄向上首,只见裴栾低低地与容雅说着什么,似并未往旁边看过来。
赵鸢这才放心,转而夹起一筷子老参炖鸡汤,只吃了一口,她便蹙起眉头。
鸡肉里带着些许清苦的滋味,确是用了数位药材,赵鸢尝出了车前子,常山之味。
“这个别吃。”她压低声音对秀嫔道。
秀嫔讶然:“这是为何?”
“吃多了会肚子疼。”宴上人多口杂,赵鸢不肯多言。
秀嫔懵懵懂懂地听了,并未多问。
裴栾吃不惯这餐食,只吃了几口便放下筷子。周如海很有眼力见儿地给他倒了一杯酒,裴栾一饮而尽。
容雅盈盈一笑:“良妃妹妹善舞,淑妃妹妹善歌,臣妾可抚琴,不若我们姐妹三人,便为陛下献丑一回吧。”
裴栾低头看了容雅一眼,许是喝过酒的缘故,他苍白的脸上泛出些许红晕,越发衬得他清冷又颓废,此时听容雅这般说,他的唇角竟还勾起一丝玩味地笑意:“可。”
只一个字,堂下的女子们眼睛都亮了起来。
入宫月余,裴栾都不曾传召过任何人,今日他却趁着酒性与众人宴饮,说不准宴后就会去哪个宫里留宿,若能一响贪欢,再留下子嗣,一举登上皇后位,也未可知。
没一会儿,便有宫女搬上古琴,容雅纤纤玉手轻轻一挥,琴音破孔而出,梁皎月的歌声紧接着跟上,而后脱下外衫的良妃便在众多舞姬的拥护上翩翩起舞。
三人配合默契,只怕是私下里偷偷排练过的。
如此可见,娴良淑德四妃,除了娴妃萧闻音,其余三人都是和容雅同一阵营的。
裴栾靠在龙椅上,只面无表情的喝酒,他目光渐渐迷离,就连看人的眼神都似是没了焦距。
余下的嫔妃不少皆露出焦急之色,然而却并无旁的办法,就在这时,坐在秀嫔旁边的婉嫔竟举着酒杯站了起来,她似鼓足勇气要上刑场一般,端着酒杯走到裴栾面前,身子袅袅地行了一礼。
“皇上,嫔妾是武威郡守之女,入宫以来,第一次得见天颜,三年前武威被匈奴所困,是皇上的粮草和兵马救了全城百姓。妾自知出身浅薄,可对皇上却心怀感激,只好以这一杯酒报答陛下救命之恩。”
婉嫔紧张急了,说话都是结结巴巴的,酒杯里的酒更是因身形颤抖撒了出来。
然而裴栾静静看她一眼,竟接过那杯酒一饮而尽,还拍了拍他身边的位置道:“过来坐。”
容雅的琴声因此弹错了一个音,淑妃的歌声良妃的舞姿,也都跟着一顿。
一群女子使出浑身解数讨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