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正值七月,夏蝉未绝,凌空合欢花开正盛,本该是吉祥时日。
可几乎是一夜之间,陆府中的红绸缎,红灯笼,还有那红得耀眼的喜字,通通都换成了白色。
陆府家眷在一旁难掩心痛抹着泪:“侯爷…您怎可这就去了…… ”
巨大的“奠”摆在高堂,高棺在堂,四周都是细碎的呜咽声。
沈轻白坐在靠近牌位的香烛旁,那位置无意间在向各处来的宾客展现着她和寻常人不同亲密的身份。
“看看。”一个管事嬷嬷用手肘捅着另一人,示意对方看向沈轻白。
前几日她还十里红妆,金钗红盖,明艳动人。
今日白花一簪,披麻戴孝,陡然增加了几份凄清孤苦。
“这小娘子倒是对老爷情深意切。”
被指引的另一人看了看不远处泪眼婆娑的沈轻白,一改往日对她的漠然颇有些动容:“倒不像是装的,毕竟老爷待她不薄。”
正说着,两人就看见那弱如扶柳的沈轻白情难自禁地咳了几声,一旁的婢女正忧心地替她顺着气。她们都知这沈轻白本就身患顽疾,身世凄苦,二人心头难免又对她多了几分怜惜。
她们同今日来往前来吊唁的宾客所想别无二致。
亲眷皆知陆府侯爷陆冶对亡妻情深似海,当了十几年鳏夫,硬是没再娶妻。
可忽有一日便传出他要续弦的喜讯,众人皆叹也好奇这女子是何许人也。可没想到如今再见,竟是在这白事葬礼上,更不曾想这女子看起来也不过芳龄十几,和侯府中那几位小姐差不了几岁。
再看着这女子在堂前哀恸哭泣的模样,怕是真的对亡夫有情,这陆侯爷还是真的年近不惑遇佳缘了。
而沈轻白也的确想哭。
不知是谁替她安置的席位,成堆的高香在侧熏得她忍不住流泪。
偏偏那位置前后左右逼仄得很,她难能挪动,又看是如此庄严的场合,只得默默忍着。
“咳咳咳…… ”
碧青看着她闷声咳着,一边顺着她的背一边靠近她耳边低声道:“姑娘身子弱,不然还是进屋里歇息去吧?”
她柳眉微蹙,摇了摇头。
来到侯府数月,陆冶一直待她不薄。她入侯府虽别有目的,可也并非木石之人。
“无妨。”
沈轻白双眼已然通红,平日里明艳白皙的脸庞此时却带着几分雨打海棠的脆弱。
她正神游着,手不自觉地揉着膝。
沈轻白看了看旁边几位陆家女眷,又转头看着陆冶的牌位。回想起这段时日陆冶对自己的照拂,她心中陆冶始终如长兄如叔父,如今人已去,她难免有些苦闷怅然。
起初入侯府,也不过是受人之托,为报恩情她不得不来。
原以为进这侯府也不过是为人奴婢,伺候数月,其辛劳躬苦和她在药王谷早出晚归估计也差不多。
却不想她入府还没几日,就被侯爷看中。
刚开始他还待自己如女儿一般,知道她身上有痼疾不仅替自己安排了上好的厢房好生伺候,还特地备了婢女照顾。以至于后来不仅是侯府上下感觉不对,沈轻白自己也觉得蹊跷。
这陆冶看自己的眼神,怎么看沈轻白都觉得他不太清白。
然后果然,不久后对方就对自己下了婚书。
不曾想拜堂当日,高堂之上,陆冶却突紧捂胸口,心悸倒地。
待到府中郎中来瞧,早已撒手人寰了。
沈轻白一日之内突然从新妇变成了寡妇,眼看着喜事变丧事,不震惊,不愕然,是万万不可能的。
她稍作挪动,换了换姿势,身子舒坦多了。只是不巧初来葵水,长跪高堂多少有些不适。
沈轻白自是想忍的,只是实在感觉气喘难顺。四周人多,想必一时间也注意不到她,刚想着要不然自己还是进去稍微歇会儿,岂料听到耳旁传来其他人细碎的声音。
“听说世子今日就能回来。”
“能赶来吗,侯爷大婚当日都没能来呢。”
“这能和大婚一样吗,这…这毕竟是丧事啊……”
沈轻白悄悄转头看着略有些焦急不停看着门外的崔氏。
侯府上下住着陆侯爷和陆二爷两大家子。陆二爷走了,陆晋没有侧室,陆老夫人又患了痴症,因而这侯府年长些能持家的女眷,也就只有陆二爷的正房娘子栗州崔氏了。
起初这二伯母还算是对她颇有照顾。可若是沈轻白嫁入侯府,只怕这陆府的持家夫人都得换作是她了。因而知道了沈轻白要同陆晋成婚的消息后,不知是忌惮还是什么其他缘故,沈轻白总觉得对方对自己不如从前友善。
崔氏一边接受着来客的关切,一边掩不住脸上的急切。
陆冶虽贵为侯爷,可也只有一子陆宴舟。
起初也算是父子同心母慈子孝,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