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今日薛长意闯此大祸,薛大爷和薛大夫人自是不会放过他。
薛婉清哭哭啼啼地让爹娘重罚长意,大夫人自是爱女心切,又怨四郎不争气扰了议亲宴,让薛婉清被盛京贵女耻笑,简直恨不得要将薛长意的腿给打断。
无奈薛大爷终究是家中主君,又念及面子和与二爷的手足情谊,最终还是罚了薛长意半年的月俸,又不管薛长意从马背上摔下来是否受伤,接着罚了他在祠堂思过三日。
薛婉清见阿爹都发了话,可见再不能扭转薛大爷的想法,抹了泪由侍女绿衣搀着走了。薛大夫人见薛婉清伤心模样,也是揪心,毕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怎能不心痛。好在薛婉欣颇有孝心,倒一直宽慰母亲,这才叫她心中舒畅不少。
只五娘怨兄长遭了大夫人训斥,怕殃及了自身,惶惶恐恐,被二夫人拉回了院中。薛二爷只盼薛长意经此一事后能长点教训,不要再那般放浪形骸,吩咐人把薛长意抬去祠堂便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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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波折,连薛岁安都觉疲惫,索性让采月早早吹了灯,准备歇下。只是在床榻间翻来覆去,却总不解。
薛长意扰了薛婉清的议亲宴只是表面,进一步来看,也就是薛府在大喜日子给太子殿下惹了不快。而对于薛大爷来说,将嫡女嫁与萧宣,本就是加固自身与萧宣的联盟,以表诚意。
所以扰了议亲宴,办得如此不体面,不正是让薛府与萧宣之间产了隔阂吗。
薛府对薛婉清的亲事自是重视之,可又偏偏是薛府的郎君出了意外扰了薛婉清的议亲宴。
那这薛府的郎君,究竟是有意还是无意的?是故意坠马,还是刻意想搅浑了这议亲宴?
大房中唯有三娘薛婉欣不满薛婉清的亲事,但顾及薛大爷和薛大夫人,她倒不会不明智到当面惹了众人不快。至于二房……二爷一向听大爷的话,而二房那位夫人也是个能不招惹大房就不招惹的聪明人。
那么坠马就只能是薛长意自身的主意。可薛四郎平日就是个没心没肺的纨绔样子,干出什么稀奇古怪的事于众人也是司空见惯。
况且今日说来也巧,他这边刚一坠了马,那边丞相贺澈就恰好从旁边经过,又恰好把他给送了回来,接着恰好走了正门让半个盛京的达官显贵都瞧见了,所以也是恰好就扰了这议亲宴。
可那贺澈是什么人?薛岁安忽地有些模糊。
她对贺澈知之甚少,听说过最多的便是他少年成名,才华极高,且不染一身尘,清冷高贵,总之也不是会好心到把在街上坠马的郎君送回府的人。
可今日他却做了……薛岁安倏而记起她死的那日,竟也梦见这位故去的丞相进了萧宣府邸,杀了一条血路,还染了一脸的血。
她记得前世贺澈就跟萧宣政见不合,有一次她进宫找沈晟时,还正好撞见贺澈因反对萧宣政务被皇帝罚跪在雨中。
所以贺澈是在报复萧宣吗?但他那样清正的人,朝廷之事是从不屑私下报复的,更何况是用这样折损颜面的小计谋。
而他今日,又为何要夸她眼角的胭脂好看?他又发现了什么吗。
薛岁安想不透彻,转而披了外衫,又从屋中寻了些糕点,趁着夜色直奔祠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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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岁安出院子时已是过了三更。因着她一直以往的习惯,院中无小厮守夜,廊下只前后点了两盏灯,在冬日夜里的一片静谧中散着幽暗的光,映着初雪,显得光也雪白一片。
她自点了一盏灯提上,又揣了一盒海棠糕,这才轻轻掩了院门。
从她所住的院子到祠堂,路途倒是不远,可她依旧被刀子般的北风吹得脸疼。等到了祠堂时,薛岁安长长吁了一口气。
显然是受了某个人的意,守在祠堂外的两个侍卫此时已经呼呼大睡,而薛长意也颇为自在地躺在蒲垫上。他本欲也睡,只肚子实在饿得紧,让他睡不着。
薛岁安推门而入,倒同薛长意撞了个眼对眼。
“要是二姐姐见了四兄这模样,怕是又要被你给惹得掉眼泪。”她似在开玩笑,却语气冰凉不带笑意,让薛长意顿时一个激灵就从浦垫上坐了起来。
薛长意显然也没想到会有人来看望他,更不曾想到竟是六娘,“她现在自然在自己院子里,要么安然入睡,要么坐在榻上哭。又如何看得到祠堂里的我,是跪着还是躺着?”
“倒是六妹妹你,三更天了不睡觉,跑来祠堂干什么?”薛长意的眼睛有似狐狸,在祠堂恍恍的烛光中闪烁,有一瞬让薛岁安觉得他竟颇为狡猾。
薛岁安慢悠悠地从宽大的袖中掏出了那盒海棠糕。薛长意眯长了眼,“看来还是六妹妹你心痛我,还晓得给我送些吃的。可是快要饿死我了。”
说话间薛长意便一把抢了岁安手中的海棠糕,打开凑近嗅了一下便道“真香”,接着忙不迭地就往嘴里送,又朝门外瞧看,“没人看到你来吧?可别被大夫人知道了,不然我俩都吃不了兜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