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克里斯睁开眼睛，梦里的声音还在耳边嗡鸣。

——反抗

——杀了她

——力量

脖子上早已经消失的伤口似乎还在疼痛，他的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

没有意外袭击的伤口。

项圈没有显现。

临走前吸收的黑气完全融入了身体，没有什么异样。

或许是因为今天到了那个地方，他想起以前神明骚扰的夜晚。

很亮，很刺眼，睡不着。

她可以收敛光芒，但是她没有。

不过他也并不需要睡觉。

所谓睡眠，也许只是闭着眼睛发呆。

无意义的几个小时。

其他人需要补充体力，维持生命，做梦。

他只是用一种看起来比较像别人的方法度过他的时间。

彻夜灯火通明的酒馆也会有懒惰的白天。

于是他坐着，一个人在树下坐着。

这是一个暗淡的夜晚。

神殿神秘的接单人把最后一个叛神组织的人送入地牢。

和她的同伙重聚，再在一起短暂地成为众人公愤的对象，成为一年一度神殿最大叛徒处决之前的热场。

哦，人们可能已经看腻了烧死克里斯，急需换换口味，实现对神明多种多样的信仰。

他又摸摸脖子，项圈目前不在，更没有收紧。

黑夜里看不见，他的手滑过脖子，感觉像是别人刚刚切断了他的咽喉。

*

安东尼大义灭亲的影像又开始新一轮的重播，记忆球的内容已经被复制了几份。

剩下就是那些商人和长老的博弈，神明只需要传播，他们则是方法和手段的决定者。

简对他们那种暗流涌动的较劲不太感兴趣。

与她无关，她认为。

她想她大概是累了，她动用了神力，费力为她的信徒找了新的发泄口。

不过她还不能休息，她得让她的信徒看到她的愤怒和维护，然后过于疲倦而沉睡。

这样她应该可以安生一段时间。

大概吧，她按按眉心。

克里斯的力量，不管他有没有意识到，和她无关。

那并不是依附于她的力量，更像是另一个世界的力量。

目前它的限度还完全可控，那些人身上的力量如果再被他吸收，他和那条裂隙的平衡·很可能会被打破，到那个时候，她也无法把握会发生什么。

所以，这次行刑，她必须亲自盯着，所有外泄的力量必须原封不动地回到裂隙，而不是被克里斯就地吸收。

克里斯作为下属会很得力，就之前来说，也很听话。

不过好像她一利用他做什么，时间一长，他总会给她看似平衡的世界带来各种动荡和麻烦。

而这些就需要她才能解决，某种程度上，神明是最怕麻烦的。

不过克里斯显然没有这个自觉性，他总是有意无意地偏离规则。

简讨厌事情失去掌控，所以她事先已经做好了最后的打算。

目前这个框架大概还能苟延残喘一段时间。

当然，在大部分人眼里是充满希望，蒸蒸日上。

一个神明构建的充满机会的世界。

神明近乎冷酷地计算着它灭亡的日期。

*

晨报送过来的时候，安东尼险些拿不稳手里的被子，版面上是他的照片和骇人的大字。

最年轻的叛神猎人——亲情抑或是道义。

克丽缇娜淡定地拿起来看，甚至还有心情评价：“准头不错，看来确实有所提升。”

安东尼应该觉得高兴的，这毕竟是难得来自母亲的肯定。

他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可能是夸赞了老师的能力还是什么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掌握的机械客套谦辞。

他感觉自己的嗓音有些失真，好像是另一个“安东尼”在做这些事，说这些话，他凑过去看了报纸。

报纸上的他没有被所谓父亲的花言巧语迷惑，而是坚定地保持着对女神的忠诚。

对正义的忠诚。

报纸上循环播放着他的羽箭刺中奥斯丁膝盖的画面，一遍又一遍，带着属于女神力量的淡淡金光。

另一个较小的版面则登着苏珊。

他们把她塑造成一个诚实淳朴的新贵清流，也是对女神的忠诚。

报纸介绍了神使缜密的计划，成功完成的任务，反复播放的画面中出现几次神使的身影。

另外一个老师却没有踪影。

他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这个人，他违背神明，不得好死。

他接受着一遍一遍死亡和四处逃亡的痛苦。

伤害他的躯体，伤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