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佛堂内,烛影摇晃,萧时慢双手合十跪在佛前的蒲团上。
“我这辈子可是不信佛的,如今,全部零花钱都拿来买香油了,您一定一定要保佑我爹爹打胜仗!”说完,萧时慢拜了三拜,站起身将手里的香插入佛前的香炉里。
又从怀里掏出一枚小巧精致的玉牌,上面雕刻着一个龙飞凤舞的“江”字。
她小心翼翼将玉牌摆在佛前的几案上,双手合十:“佛祖保佑,这是江墨临行前让我保管的祖传之物,现在我交给您,他平安归来取走这个玉牌,才能算圆满。您是天上神仙,若失信于人,就贻笑大方了。”
退回蒲团上,少女又拜了三拜,举手投足万分虔诚,嘴里却净是些不着边调的话。
“娇娇,不好了!”
听见柳七娘的声音,萧时慢皱眉,祈福被打断,这可不吉利呢。
如果是旁的人来,萧时慢定要好好罚一罚,可来人是最疼爱她的婶娘,她无奈地向佛祖道了句“佛祖莫怪,婶娘是自己人”,便起身去迎。
佛堂外,大雪纷飞,大梁与辰国已经开战半月有余,这雪断断续续也下了半月有余。
柳七娘带着风雪里刺骨的寒气进来,见到萧时慢,话还未说出口,眼圈先红了。
萧时慢握住柳七娘被冷风吹得冰块一般的手,一边揉搓捂热,一边嗔怪道:“什么事这么急?手炉也不带。”
“前方战报传来,你爹爹,战死了!”
最后三个字传进耳朵里,犹如五雷轰顶,顾不得与柳七娘多说,萧时慢箭似的冲出佛堂,娇小的身影融进漫天的雪里,径直往专门处理军务的议事堂去了。
佛堂置在安静的后院深处,议事堂在将军府中心,萧时慢一路小跑,一刻钟后才到议事堂门口。因平日里萧时慢也常来,门外两名护卫并未阻拦她。
“二叔,白雪送来的战报在哪儿?”
萧时慢急冲冲跑上前,在二叔萧远的书案上一通翻找。
“娇娇,你别着急,二叔给你找,翻乱啦翻乱啦……”萧远眼下黑青,胡子拉渣,一边说,一边亦步亦趋地跟在萧时慢后头整理。
以往每次打仗,都是萧阔冲锋在前,萧远留守后方,两人配合得井井有条。这次战事吃紧,自开战以来,萧远就宿在了议事堂,处理起军务来不分昼夜,整个人憔悴了许多。
终于,萧时慢在一堆案卷里,找到了带着“萧”字暗纹的战报:“大柱国战陨,我军势微,携城中百姓后退。”
这是萧家特制的密报,质地轻薄,又水火不侵,专门由萧府驯养的海东青传送,每一个环节都自有玄妙,旁人做不得假。
也就是说,父亲战陨,是真的。
她将战报揉入手心,低着头目光一瞬不瞬盯着案台,好一会才稳住心神。
“二叔,江墨呢?有他的消息吗?”江墨说过,只要他在,断不会让爹爹出事。
“他通敌了,萧家军主力中埋伏的前夜,有人见他去了敌营方向。”
“这断不可能!”萧时慢猛然抬头,看向二叔,眼中噙泪,江墨自幼与她一起长大,虽然嘴毒又记仇,却极重情义,做不出这种背信弃义之事。
“你看这个……”萧远将一直拿在手里的战报送到萧时慢面前,把脸扭向一边,不忍再看她。
也是一份带着“萧”字暗纹的战报,上面写着:“江墨通敌,叛投辰国。”
“死骗子!”萧时慢只觉心中堵着一口气,攥紧的拳头一下打在案台上,白嫩纤细的五指迅速泛了红,渗出血珠。
她觉得心口憋闷得慌,此刻只想立刻飞到战场上,将江墨大卸八块。这样想着,抬脚就往外跑去。
捧着一袭白狐裘斗篷的柳七娘刚到议事堂门口,见她又要出去,忙喊道:“娇娇,斗篷先穿上……”
“追上,快追上……”萧远轻轻推了推柳七娘。
雪天路滑,柳七娘一边应着,一边小心翼翼跟上萧时慢。
萧府九转回廊曲径弯折,萧时慢嫌回廊难走,便在雪地里横冲直撞,一路上,摔了几次,手和膝盖都磨破了,她也没多看一眼。
府外,街道上人烟寥寥,入目一片苍茫,许是因为雪太大,又或因为战事。
“江墨!你这个忘恩负义的黑心肝!”
萧时慢向着辰国方向大骂,声音被淹没在漫天风雪里。望着雪后长空,她深深吐了一口浊气。
半月前,离别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那时,江墨一身黑色铠甲,墨发高束,双目深邃,如天上的战神下凡一般,玄衣白马,立城门口一动不动。
“你怎么还不走?”萧时慢问他。
“给你。”江墨递过来的正是那枚刻着“江”字的玉牌。
“什么东西啊?”
“家传之物,随身带着,等我回来再还我。”
“那你可得护好我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