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isode 7. 麦芒

渺小得像麦芒/梦却做得浩荡/他仍是种子/他总要生长——《麦芒》

暑假伊始，深津去了趟北海道。

作为避暑圣地，即使夏季温度也不会超过三十，细软沙滩上人群三三两两。

海岸线很长，离岸流将长长的浪花片成一节节，白色朵朵随着风冲刷砂石，绘里站在岸边，迎着太阳方向张开手掌。金灿灿的光芒从指缝间漏下来，铺洒在一望无垠的海面上，粼粼波光温柔又刺目。

这片海她画过很多次。同一片海，不同季节不同时间不同的模样，诉说的是不同的故事。

就像她和深津的成长。

时隔两年，她终于重回年级首席。为了让自己能更自由地选择人生，为了能更靠近他一点，个中辛苦不足为外人道。

深津也将在这个夏季联赛上作为校队稳定首发正式登场。关东学联历来是八大学联中实力最强的，这也意味着学联赛区中内部竞争最为激烈。每年学联区内赛，一二部更替的球队不在少数，而东理大今年没有悬念地保住了一部的地位。在竞争如此激烈的学联一部球队，能在一年级成为首发，不可谓不是传奇。

深津倒是没什么意外的神色。毕竟强如山王人才辈出，他也是一年级首发。

面对即将开始的循环联赛，深津的心情一如此刻的海面般平静。

他看着站在前方的绘里脱了鞋向起起伏伏的海岸线走去，浪花冲刷着她白色小巧脚踝，一个稍大一点的浪席卷过来，没站稳的绘里承受不住冲力往后跌坐下去。白色浪花没过头顶，又缓缓回流金光点点的蔚蓝中。

深津看见绘里转过头来看着他哈哈笑出声，头发滴答滴答淌水，小鹿眼弯弯。他走过去，朝她伸手。

“好咸。”她借力站起来，昂首笑眯眯地皱着鼻子说。

他凝视她布满水珠的脸，阳光聚在粉红水润的唇珠上，发出炫目的光。

深津弯腰低头。

“是好咸嘞。”他直起身的时候说。

回程的时候绘里送他到车站。

虽然不舍得，但她很快会去他所在的地方。

目送列车开走的时候，她站在月台上笑着用力挥手。深津看到那嫩生生脸颊上两行泪水。

现在她还学会笑着哭了。

……让人心疼。

想起海岸线边上那个吻，结束时她唇上的海水虽然不见了，水润光泽却更甚。他凝视半晌，最后还是伸手用拇指抹掉她下唇的水光。

支着下巴面无表情看着车窗外快速闪过的片片海上金光，深津线条流畅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还小嘞，再等等吧。

联赛开始前东理大有一场邀请赛，对阵横滨国大。

热身的时候深津看见赤木刚宪的大高个儿。赤木望过来，他们抬抬下巴互相致意。去年夏季Inter High的回忆席卷脑海。

输球后篮球部里不少人都哭了，河田在不可置信的情绪过后一拳砸坏了更衣室的柜子，野边松本和一之仓等人消沉了好几天。深津并没有什么情绪，他忙着安抚大家的失落，忙着安排开学后即将进行的冬季选拔赛，忙着考虑泽北飞美国后首发阵容的调整。

作为队长，他的需求应该被排在最末位，这是队长的责任，也是队长的担当。

更何况他真的没什么需求。

除了特别特别想换个句尾结束语让日复一日的生活有点改变。

开学前他和绘里都早了一点从家里回校。有天晚上在学校旁边的野球场跟她聊起对湘北的那场比赛，这是她自认识以来第一次没能对他说上一句“恭喜优胜”。夏季夜晚闷热无风，他一本正经地对着绘里认真复盘具体战术组织的失误。

“竞技体育是有很多意外，但其实所有意外都脱离不开本质的沉淀咧。在他们改变策略的时候没有做及时调整，中间可以调整成错位防守的咧。最后那一分钟，阵型组织也乱了咧。那个10号最后十秒跑过去的时候，我不应该只顾着追，没有全盘控场，这个结果是他们那个一年级Ace被漏掉咧，大家对位的本职都已经在焦急中忘掉了，这一点……”

绘里从他身侧起来，跪坐到他面前，展开双臂轻轻地抱住深津。

“每个人都会输的呢。”她软软的声音在静谧的夏夜向天空飘散开去，“人生那么长，每个人都有算错的时候呢。没输过，是因为活得还不够长，舞台还不够大吧。就算是强者，就算是队长，也是可以输的。”他感觉到她脸颊的温热贴着自己的耳朵，“输了，赢回来就好了。”

“赢回来就好了，深津队长。”

绘里的声音回荡在耳边，身着东理大队服的深津看着裁判手里高举的球，在队友后方冷静自如地压眉沉下腰，无声压迫感四散。

赢回来就好了，就像去年冬季杯他们再次所向披靡那样。

那个他与顶峰山王一起败北的夏天，已经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