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

你见过极西之海下的深渊吗？

那里昏暗无光，阴寒逼人，寂静无声，宛如死海，而敖寸心是这西海深渊里唯一的活物。

刚开始敖寸心还会自言自语，用以消解自己的恐惧和寂寞，后来许是习惯了，她渐渐的也不在言语，默默的盘坐在角落，如同一尊毫无生气的玉像，和深渊之海融为一体。

直到敖寸心第一次感受到生命的气息，诞生于她的腹中，她颤抖着触碰自己的肚腹，像是第一次认识自己的身体，不安与惊喜席卷而来，在感受到生命踹向她掌心的动静时，她无声的笑起来，苍白的面容也终于有了血色。

敖寸心开始在方寸的牢狱走动起来，不再整日枯坐，每天同自己肚子里小家伙聊天，小家伙伸展拳脚的动静，都被她当成了回应。

死海之地居然也有新生命诞生的一天，她抱着微微隆起的肚腹，感谢着命运馈赠的礼物，即将凋零枯萎的鲜花在生命一点一点的律动下重新活了过来。

短暂的喜悦过后是一日胜过一日的忧愁，敖寸心的母亲在杨戬抢亲前夜曾经告诉过她，龙族孕育子嗣条件说不上苛刻，但也并不简单。

龙族在诞下龙蛋后，需要父母双方每日不间断的输送自身的真气灵力，为新生儿铸骨塑魂，若是缺了父母中的哪一方，很可能会导致小龙发育不良身体羸弱无法破壳甚至是成为死蛋。

深渊之海灵气极为稀薄，哪怕敖寸心主动运转心法每日不辍，她能供给给小家伙的灵力也很微薄。

敖寸心并未诞下龙蛋，而是和人族一样在腹中孕育新生儿。

经过最初激烈的胎动后，小家伙的也趋于规律，随着时间越来越长，小家伙的活力反而越来越少，甚至数日才会有一次软弱又无力的胎动。

敖寸心心里很清楚，这个孩子活不下来了，可她却又怀抱着卑微的希望，始终不愿承认这残忍的事实。

深海无人处，她的绝望与求救无人得见，无人聆听，诞生于她腹中的生命一天天长大，又在一日日里逝于她腹中。

胎动彻底停止的那一天，她无神的倚在冰冷的墙壁上，脸色惨白，目光呆滞，如同腐烂的花儿，内外皆找不出完好的地方。

枯坐许久后，敖寸心的目光慢慢移向她的肚子，眼里渐渐聚起了光，她扶着墙壁小心翼翼的站起来，又开始同腹中的小家伙说话，好似全然忘记了如今腹中已是死胎。

她絮絮叨叨的说着，从她儿时一直说到她和杨戬成婚，说她的贪嗔痴恨，说她的喜怒哀乐，说她的痴愚蠢笨……

身怀死胎，她也依然同往常一样，不时走动，然后将来之不易的灵气一点点度给腹中的孩子，敖寸心怀揣着微薄的希望，这个孩子只是太过孱弱不爱动弹，而不是已经夭折。

婴孩对母亲的眷恋以及自身还未降生就已死去的怨恨，让他拒绝重入轮回，最终死胎化为了怨婴，仍然依存于敖寸心腹内，却不再仅仅靠吸取敖寸心的灵力而生，还贪婪的抽取着深渊之海下的阴寒幽怨之气，用以壮大自己。

临盆之日，深渊之下海水翻涌，阴寒幽怨之气连绵不绝的涌入敖寸心腹中，寒意侵蚀着她的四肢百骸，痛极却无力叫喊，生产到半路就已经撑不住，陷入了昏迷之中。

胎儿本能的拼命向外挤的同时还在不管不顾的吸食着敖寸心的真气以及精血，可敖寸心怀揣死胎许久，身体早就虚弱不堪几乎被掏空，根本就没有多少力量能够被怨婴抽取。

即使身化怨灵，以怨为食，可他仍不能降生于世，甚至就连母亲也要因他而亡，感受着敖寸心越来越弱的心跳，怨婴强烈的刻骨的怨恨几乎穿透深渊，直达九重天。

尚未开智的婴孩早早就学了会恨，恨那不在身边的父亲，恨那贬谪母亲的玉帝，他平等的憎恨着这三界里的每一个生命。

纯净的阴寒之气里渐渐开始生出丝丝缕缕的魔气，缠绕在已经露出一只手臂的婴孩腕上，魔气溢散，本就昏暗的深渊变得更加诡异阴沉了。

沉睡在海底的鸿蒙紫气被新生的魔所吸引，随着本能来到关押敖寸心的地界，欲要镇压魔，却反倒被凶残的小魔头一把薅住吃了进去。

有了鸿蒙紫气的助力，他终于得以降世，通过脐带，他本能的又将获得新力量反哺给敖寸心，保住了他母亲一条命。

敖寸心醒来时一切早已尘埃落定，满身是血幼儿趴在她胸脯上，小手紧紧的抓着她的一缕头发，脐带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但敖寸心不在乎也无暇深究这些事情，她以肘支地，艰难的起身，顺便用仅存的一点法力清楚他们身上以及牢狱之内的污秽。

敖寸心抱着怀中沉沉睡去的幼儿，苍白的脸上涌上艳丽的潮红，她亲了亲他小小的额头，挨着他的脑袋，疲惫沙哑的声音轻轻响起:“叫你阿留好不好呀宝宝，你是娘亲好不容易才留下来的珍宝呢。”

“阿留，娘亲的小阿留。”

眼泪毫无征兆留下，是劫后余生的庆幸，亦是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