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遇3

事情是这样的。

某知名钢琴演奏家开始全国巡回的当天，他意外地在推上刷到她连发了两条实时状态，感慨自己全票落选的惨况，他思绪转了几圈，还是给好友去了电话。

一个月后，演奏家仙台场结束的当晚，刚刚随着人潮步出场馆的某大学教授感激地私聊他，作为回礼，她想请他吃顿便饭。

“因为不知道订哪里才好，所以拜托了熟识本地的助教小姐。没有提前告知您真的很抱歉，”她在电话的那一边，带着明显的小心翼翼，“预约日是后天，大概晚上六点，可以吗？”

“嗯。。。。”一抹烟云如轻纱般掠过月尖，朦胧又柔软，衬得他此刻心情格外得好，他勾了勾唇角，像计谋得逞的小狐狸，“我想想哦，”其实是想先假装婉拒的，可转念又怕她当了真，“当然可以啊！”

所以，当晚十点，等他气喘吁吁地奔到指定的位置时，法餐厅恰好关上最后一盏灯。

“对不起，”他几个箭步窜到她面前，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喘息着，末了，干涩的吞了口唾沫，才抬起头，“我来晚了！”义正严辞到他自己都愣了。

啊，他可不可以删掉重来啊！

“没关系啊，”见他慢慢喘匀了气，她才贴心的接了话继续道，“羽生结弦先生一定在忙重要的工作吧？是我贸然提出让您为难的请求，该道歉的是我才对。”

她居然连一句抱怨的话都没有。

他好丢脸，好愧疚。

工作了一整天都不曾露出丝毫破绽的羽生结弦君，郁闷了。

纠结了半天，两个人一致决定去餐厅旁边的居酒屋解决晚饭。无他，只是因为仙台的夜生活实在乏善可陈，能够吃饭的地方除了御三家牛丼饭也只有人声鼎沸的居酒屋——而她看起来显然对后者更感兴趣一些。

事实证明他的确没选错。她对店内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现场制作的稻烧鲣鱼，方形的甜味玉子烧，还有他“倾囊相授”的生鸡蛋拌饭，都获得了她十分捧场的连连夸赞。

看着她随着店长即兴高歌的旋律快乐地打着拍子，他默默长舒一口气，堵在心里的愧疚似乎也冲淡了一点。

时间在合适的话题与合适的环境中意外地走得很快，以致于两个人从居酒屋出来，都有种意犹未尽的不舍。他回头看了看站在身后的她，张了张嘴，“下次再见”这几个字始终无法出口。

“许小姐去过仙台城了吗？”

她困惑于他为何会问起这个，却还是依言摇了摇头，“还没有。”

“不如，我们去那里看日出吧！”

其实刚说完就后悔了。即使是再亲近的朋友也要顾及时间和彼此的作息，更何况男女有别，想必她此刻一定非常困扰。

墨般的乌云走走停停，执拗地阻拦着迷蒙的月影，地面上雨后的积水随着风带起一阵涟漪，遥映着空中停滞着的一团团不愿散去的深影。

就像他此刻的心情一般。

刚刚才沉下心底的愧疚又重新涌现，混杂着暗淡无绪的郁结与烦乱，兼或一点显而未见却真情实感的留恋，交织错繁，五味杂陈。

他忽然记起自己被迫阻在红绿灯路口时曾匆匆瞥到了等在店前的她。春夏之交的夜晚仍有些许凉意，她穿着合身却明显单薄的针织连衣裙，安静的站在那里，晚风吹过，她畏寒地抚了抚双臂。

明明那么期待这次见面，为什么会被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她却偏了偏脑袋，极认真的思索几秒，点点头，“好啊！”

原本已经打好了解释的腹稿，却在出口的瞬间被她的话语堵在唇齿间，他张了张口，愣住了。

微风携着乌云悄悄远去，只余重现的清晖招展地挂在树梢，霁月光风，终然洒落。

他好像，很久都没有这么开心过了，“我从来没有对别人提过这样的邀请。”

她莞尔，“我也从来没有答应过别人这样的邀请。”

两个人同时抬起头，相视而笑。

现在想想，大概是从那一刻开始，他们才真正熟稔起来。他是三思而后行的性格，对靠近自己的人总带着不易察觉的警惕──是的，他其实是设防的。可他无法拒绝一个对自己全无猜忌的人。而且，比起她的随性自然，他从她身上获得的大概更多一些，她天马行空却不出世，又有种天然的纯粹，正是这些独属于她的特质像磁场般吸引着他，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

他不得不承认，她是吸引他的。

青石板路道阻且长，树影梭梭，偶尔哗啦啦地旋起一阵聒噪的风，却奇异地让他的内心无比平静。

他们聊起沿途的风景，聊起鲁迅，聊起樱花。

“学校对面的幼稚园有棵古老的樱花树，听前辈们说，那棵树已历经百年，早已列在仙台市植物遗产名录中。树干有这么粗，”她伸出手，比了比合围的宽度，“得闲的时候，我喜欢倚在窗边聆听风掠过树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