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亲（2）

听闻翠羽是主君的信使鸟儿，场内蓦地沉寂。

凝明立即把先前旁观八卦的心思丢去一旁。他看看仙侍官，复又看看阿端，几乎不自知的要站起身来。

谁能与莞尔建立如此紧密的牵系，是香霁吗？

眼前这位变幻莫测云山雾绕让他有些头痛又无可奈何的阿端，会是他一直在找的霁儿？

初心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凝明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先稳了稳心神，安坐下来。与初心皆在心中急盼仙侍官能在此刻将阿端的身份公布一番。

只听仙侍官道：“天界的初心仙子奉帝尊之命代凝明殿下向主君求亲。是以，今日所有比试由初心仙子代殿下参加。诸位可有异议？”

说起初心，如今已是名满仙林。天帝遣她前来，足显天宫诚意。众人观她身穿一袭银色长袍清清肃肃，一张冰雪之颜美好明媚。

阿端也随众人投来一眼，而此刻初心正注目于他。不知为何，今日他的眼神竟有些复杂，叠叠又重重，看此人，又非此人，倒与山矾那遥遥的一顾颇有几分相近的意味。不同的是，阿端没有那些冷峭、骄矜、以及不甘，却是暖玉生烟，悬冰解冻。犹若春风徐徐，吹散人自深冬以来一枝的阴霾与积寒。

初心想，阿端会是香霁殿下吗？遂于这一瞬，她也不禁失了神。

凝明尚武，而初心文武兼备，实则比他更有胜算。然而，但凡有志气的鸟族仙君自然不愿错过这个机会与她切磋。是以，并没有人提出异议。

凝明二人想，说完了东首，下一位自然便是西端了。

仙侍官接着道：“今日散花坞招亲共备有六道试题，分别为礼、乐、射、御、书、数六类，封于此匣。”她指了指捧匣仙侍手中的匣子，向众人示意它封存完好，接着又说：“每位求娶者抽取一题，是以，共有四道比试，接下来便由东首凝明殿下处开始抽取。”

凝明：- -

初心：- -

二人一直等到要直接进入比试，也没听到仙侍官提及阿端只字片语。

山矾的目光追随在阿端身侧，极缓的，如雾一般氤氤氲氲，不待靠近，又淡淡而散。众人只听他对仙侍官悠悠道：“坐在辰鱼仙君身侧，与主君信使鸟儿弈棋的仙君，敢问是何方仙者？”此番竟是一反常态，语气与言辞都很是客气。

凝明二人在心中舒了一口气，屏息静听。

仙侍官正欲回答，端坐在位的鸾族长老接过话来，缓缓沉沉道：“回山矾仙君的话，山矾仙君所问及的乃是我鸾族最为年轻的长老，名唤鸾端。”

这话虽说得极为客气，却把山矾噎得够呛。这位长者不仅是鸾族、也是整个鸟族中年纪最长、位分最尊的长老。话说得愈是客气，愈像是在打人脸。

阿端竟真得名“端”？

凝明：- -

初心：- -

想起当日大方楼的主人轻轻一笑，纵使戴着一张面具，清浅的神韵也依然生动，向他们道‘称呼下君阿端即可，端方的端’时，他们均想，他虽谈不上不端，但所言所行与‘端方’二字却也联系不上。那听起来如凡间家仆一般的名字，他们只当是一句笑言。

凝明虽能想到，若香霁有心隐藏身份，必然有他的缘故，且在今日这等情形下更没有可能向众人昭示。只是听到这样的答案，心中仍不免失落，艰难的向初心确认：“鸾族真有一位如此年轻的长老名鸾端？”

初心在记忆中梳理了一下，难忍心中不甘，却又不得不说：“鸾族长老世代世袭，倒确是有。”一壁说着，一壁心中奇怪，自来小次山后，她就像步入一个深邃的梦境，真真幻幻，一时难辨。鸟族中名字含“羽”的是信使鸟儿，而她虽知翠羽的名字，却并没有将它与信使鸟儿联系在一起。同样如此，鸾族最年轻的长老名鸾端，她也知晓此事。然而，在竹苑当这位大方楼的主人自称阿端时，她也没有将两人相牵系。她向来敏锐，何曾能迟钝如此？

凝明不愿就此放下，“我们六位之中，为何单单略过他而无所说明呢？”

几千年都等了，又何必急在一时。初心虽有不忍，却又不愿凝明因一时不甘而混淆视听，客观静冷的道：“若是鸾族长老，他并非外客，自然是无需说明。”

凝明默然。

虽是打脸的一复，山矾却并不介意，眼神徘徊在鸾端处，继续说：“长老的大名本君听闻过，长老本尊却不识得。恕我无礼，鸾端长老为何要戴着一张面具？”

此刻，凝明对山矾这锲而不舍的一问，简直肃然起敬。想起阿端给出的“奈何容颜惊世，若不戴面具，易惹是生非”一说，彼时他还是头一回听人自称容颜惊世的，还说得那般波澜不惊、云淡风清，不禁对下文充满期待。

鸾端唇角略牵，弧度轻轻浅浅，若冰雪初崩，大地回春，却不置一词，对山矾坦然回视。这一眼似来得有些猝不及防，山矾轻轻一怔，只觉得四寂静了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