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

那伙幽州的百姓在十八出事的时候就被秘密送走，庞毅知道这些事情的时候为时已晚，连个人影都不见了。

他被赵璟先前一番杀人的举动震慑，眼下不敢主动上去找赵璟询问，只能把这件事撇到脑袋后头。

无非是几个百姓，算不得大事。

军队日夜兼程，终于抵达幽州，庞毅携军队先行前往中都，赵璟和张广等人则前往幽州城拜见刺史，进城以后下榻至驿馆。

幽州参军前来迎接，提前准备好了美酒佳肴，在驿馆旁边的德隆轩办了场接风宴。

虽然是个不受宠的王爷，表面功夫还是得做到的。

幽州参军年近花甲还精神抖擞，满眼都是精明算计，旁边的功曹也好不到哪儿去，满脸的文叟酸腐模样。

平安并不喜欢这些迂腐的文官，当然人家也瞧不上他，在赵璟面前还愿意装表面功夫，轮到他们这些身边人，正眼都不带瞧上一眼，唯独十八走过的时候参军眯着眼睛像个偷腥的猫。

平安把十八送回房中休息，边走边提醒道：“你离那个贾大人远一点，我看他不像好人。”

十八疑惑平安怎么就能看出贾大人不是好人的呢？她这么想也这么问了。

“走过的路多了，大路是平是陡心里自有一杆秤！”平安得意洋洋道。

十八伸出四根手指头：“你只比我大四岁。”

能多走多少路？更何况按照实际年龄算，应该是她比平安大。

平安不服气道：“四岁怎么了？十八，这就是你的不是了，四岁，我得比你多吃四年的盐，想当年，我五岁就进了武场，王爷一眼就相中了我，让我做他的箭童，为什么呀？”

十八摇头表示不知道。

“因为我机灵，聪颖，有眼力啊！王爷慧眼识珠，把我挑了出来。”后来王爷出宫建府后他就一直跟着，跟了这么多年，整个王府，除了佟管家是刘太妃入宫前母家的家丁外，就数他跟着王爷的时间最长，王爷从出宫后遭人冷眼，府邸还不如侯爵家的规制，后来去西北，去幽州，他都跟在王爷身边。

“话说回来，幽州变化不小啊！”平安打开房门一看，感叹道，“我们去年来的时候，这里的驿馆又破又旧，才一年多就重修的这么好！”

十八闻言一愣，装作不经意问：“你们之前来过幽州？”

“来过，那段时间还发大洪水呢，我这辈子都忘不了！”

平安见十八有兴趣听，先帮她理好被褥，放好东西，边整理边说，“幽州过了中都就是女金，王爷当时奉命率兵前来女金支援，女金是好多小部族组成的，后来渐渐形成两个大的部落将那些小部落吞并了，一个叫息慎部，一个叫赫圪部，女金现在的皇帝是赫圪部的部落族长完颜戎雒，息慎部和赫圪部老是打仗，完颜戎雒来我们大兆寻求庇护，所以我们有驻兵在他们女金国......”

平安绘声绘色地讲着，没发现十八异样的神色。

“去年三月，息慎部屠了赫圪部一整个城池，整整十天，杀红了眼，你是不知道，王爷赶过去的时候，尸横遍野，一个活人都不胜，妇孺老少都不放过，我也算跟着王爷出生入死见过不少大场面，当时都差点没忍住把隔夜饭吐出来。”平安现在想想还心有余悸，战场上会用刀刺在尸体身上，以防有敌人没死绝，但是整个城池的尸首被利刃刺穿，密密麻麻的窟窿，血流成河，俨然变成一座人间地狱。

平安说完，忽然注意到十八后背微微颤抖，双手撑在床板上，她背着身，平安看不清她的表情。

“十八，你咋了？”

十八：“没日没夜的赶路，有点不舒服。”

她的声音细若游丝，平安当她是太难受了，并未起疑。

“行，那你早点休息，我不打扰你了。”

房门阖上后，十八支撑不住倒在床上，揪着领口浑身颤抖，左眼泛着诡谲的青，将那张脸衬得毫无血色。

她怎么会不知道呢......

她就在层层叠起的尸堆底下，被鲜血侵染，被利刃刺进身体。

上辈子奶娘临死的时候死死捂着她的嘴不让她出声，她被护在尸体底下，疼也不敢叫出来，生怕被发现还有活口，夜里没有敌人在了，她也不敢乱动，手边有什么就吃什么，只要能活下去，到第十日，耳旁都是蝇虫的嗡叫，鼻间都是腐烂的腥臭，到最后，她几乎以为自己的已经死了。

直到王爷把她从死人堆里捞出来。

“还有气，让陈催救她。”

旱地而涸，王爷是竭地里唯一的一缕甘泉。

这辈子，左边被刺入第一刀的时候她猛然惊醒，还以为是死后的梦魇，或是地府的幻境，让她再经历一次十日屠城的痛苦，她夺过那把刀，杀了几百个士兵，逃了出来，浑身是血地跌进河里被水冲到了并州云中，再醒来时终于相信不是梦魇，而是她又重活了一次。

十八把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