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鸽公寓
六月的天空已然有了夏的影子,和风孕育出的阳光,时而炙烤着人们的皮肤,时而被云层笼罩,扑灭了嚣张的气焰。趴在榕树上的鸣蝉生生不息地唱着古老的歌,直到太阳隐退在西边的山岗上,或者高楼的屋檐下,才收紧它们的嗓门。
燥热的天气也影响着人们的心情,脾气差的往往会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而暴躁不安。市井里的那些商贩就是最好的例子,常常能听到他们的争吵声,以及粗鲁的谈话声。置身其中,我常常怀疑自己是不是回到了愚昧无知的年代,要不然就是人类的文明退步了,这样的情景在我看来早已是司空见惯,不足为奇了。
但是到了傍晚,整座城市便刮起了猛烈的大风,把马路两边的行道树吹得吱吱作响,草木都吹向了天空,仿佛要把大地上的一切造物卷走。乌云很快从西边聚拢过来,在城市上空越压越低,气温也随之下降,这一切都预示着将会下一场瓢泼大雨。
然而,猛烈的狂风并没有为当天带来一星半点儿雨水,人们都很好奇为什么刮了那么大的风,打了那么响的雷,却不下一滴雨。直到第二天上午那场迟来的雨终于降临。当然不是几刻钟或者几小时就完事,而是没完没了地下,从早上一直下到中午,又从中午下到晚上,夜里依旧能听到淅淅沥沥的雨声,还伴有微风轻抚树梢的沙沙声。
由于下了一整天的雨,所有的出行计划也都只好作罢,我关紧了起居室的门窗,独自坐在书桌前消磨了整个下午。因为我可不想在六月的暴风雨中被淋成落汤鸡,然后回到屋子里又洗又刷,忙着换洗湿衣服,惹得其他房客怨天尤人。
在这套不大的出租公寓里,一共住了六位年轻人,他们是银行小职员谢伟奇,为毕业做准备的大学生安权,还有一对热恋中的小情侣,至于他们的名字叫什么,我会在后文提到。当然了,万不可缺少的便是我从小玩到大的朋友欧阳纳,他也是这篇文章中最重要的人物,如果没有他,这本书也就不会存在了。
因为这套公寓附带一个小阁楼,先前屋主人在这里养了几只信鸽,因此我们叫它信鸽公寓。后来信鸽全飞走了,这里就成为了欧阳纳的住所。进去的时候,需要先爬上过道里的一截垂直放下来的短木梯,然后再掀开一块盖板。由于长年累月的上下攀爬,这截木梯的黄油漆早已开始脱落,有棱角的地方也磨得油光铮亮。
银行小职员住在屋子的最西边,拿着每月六千块的薪水过日子,竟也过得紧紧巴巴。每个季度只敢给自己添一件新衣服,去餐厅也尽量点便宜的菜肴,从来不敢多点,一菜一汤似乎成了他最称心的晚餐。每当别人问起他为什么不改善伙食的时候,他总说自己胃口不好,吃不下那么多,而事实上却并非如此。扣掉每个月的房租和生活必须开支外,这位年轻的小职员兜里就所剩不多了。
大学生安权住在阳台边上,和我的房间仅仅一墙之隔。这里原先是客厅的一部分,然而房东太太为了多收一笔租金,用复合板将这块区域隔开做成了卧室。因为用的是劣质板材,所以隔音效果并不理想,窗子也无法朝屋外开,只能在靠近阳台的地方开一扇小窗。唯一的好处就是价格便宜实惠,每月只用付两千块的租金,对于没有经济来源的大学生来说再划算不过了。当然,屋子里该有的电器也应有尽有。
最后要讲的是那对年轻情侣,他们租了这套公寓最好的两间卧室,都有一个很大的阳台,还有独立卫生间。虽然不住在同一间屋子里,但是男人经常会光顾女孩的卧室,夜深人静的时候,能从房门紧闭的卧室里听到女人放荡的欢笑声,以及床铺的吱呀声。我不清楚他们究竟干了什么有趣的事笑得那么开心,有一次我试着推开门,请他们吃一块我刚买的西瓜,结果却遭到男人一顿毫无缘由的谩骂,从此以后我便再也没有敲过他们的屋门,因为我总怕破坏了他们的快乐时光。
这所公寓坐落于福安大道和滨江大道的交汇处,已经有五十多年的历史了,跟屋主人一样,都上了年纪。房东太太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寡妇,年轻时就失去了丈夫,她颧骨突出,身材略微有些干瘪,总爱操着一口蹩脚的普通话,尽管年过半百,但脸上依旧能看出美的痕迹。她每个星期都会来检查一下房屋的卫生情况,这里看看那里瞧瞧,用手摸摸遮阳帘后面的窗玻璃,如果有灰尘她就会皱起眉头,像是自言自语似的嘟囔几句,然后从皮包里掏出手机打电话给家政公司,让他们安排阿姨过来打扫。
她常常对房客说,自己每个月的清洁费都是照付的,如果纵容他们三心二意,随便打扫一下屋子就交差,那么这笔钱就花得不值当。我很赞同房东太太的做法,并且也在暗地里觉得她是一个很有责任心的人,倒不是说她做了符合我们利益的事情,就拼命说她的好话,而是这种由内而外的思想确实值得我们每个人去学习。试想一下,房东太太大可不必每周都花费几小时的宝贵时间,去做一件跟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毕竟,住在这栋屋子里的是我们这些流浪在外为了生活而奔波的人不是她。
夜雨过后,我因身体不适,延长了假期,办公室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