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聽到少婦說木橋就在前面,眾人就如看見曙光般的欣喜,興匆匆地跑向懸崖邊。
站在懸崖邊上,大家驚疑地向四處張望。哪裏有木橋的蹤影!
『木橋呢?木橋怎麼不見了!』少婦與麗兒同時驚呼。
懸崖邊上,只剩下一小段木橋的殘體,通往對面的那一截已經不見了。山崖下面,傳來嘩嘩的流水聲,探頭下望,百丈懸崖底下是奔湧的溪流。
眾人呆在當場,橋斷了,後面還有追兵,如何是好?
少婦滿滿的自責:『都怪我,不知道橋已經斷了,還帶你們過來,這可怎麼辦呀!』
眾人連忙安慰她。
這時候,只聽得丁夫子說道:『大家不要慌張,聽我說。現在情況緊急,我嘗試用幻術幫助大家逃離,除此之外,我想也沒有其他辦法了。只是幻術不易控制,不是萬不得已,我也斷不敢使用的。你們願意一試嗎?』
『先生一向都是個穩妥的人,我們相信先生的。』朱維第一個支持。其他人也表示願意一試。
『好,』丁夫子道,『我給大家講講是怎樣一個方法。此乃前人從《易經》中悟出來的一套移形換影之術,是通過意念把自身分解成細小得近乎無形的微粒,隨着風的流動,去往一個想去的地方,再憑意念將這些微粒重新組合起來,變回我們原本的模樣。』
眾人聽了丁夫子的解說,都覺得不可思議,一時之間皆沉默不語。
這麼奇怪的一種幻術,若當中出現了什麼差遲,人可能就如空氣般消失在天地之間,不但死無全屍,還直接死成了骨灰。即使沒死,若組裝的時候發生了故障,不知會拼湊出個什麼模樣,所以大家有疑慮是正常的。
『我明白大家的想法,確實有些冒險。之前我也曾經試了一次,本想逃往鄉郊野外,誰知落入澗水之中,幸好略懂水性,自己游了上岸。這次要不是事情危急,我也不會提議大家冒這個險。』丁夫子笑了笑說。
『我們沒時間想太多了,官兵已經在後面,被他們抓回去,一定不會有什麼好下場。七哥,我隨你。』浩源表態。
三個孩子看見兩個大人已經決定了,都表現得躍躍欲試。姑嫂二人也表示願意跟他們一起逃跑,因為官兵已經圍封了山中的通道,如果發現她們,必定會懷疑她們跟此事有關,抓了回去,也會治她們一個協助疑犯逃跑之罪。
『事不宜遲了,官兵隨時會找到這兒來。我們開始吧。』丁夫子說着,從包袱裏取出一件比拳頭大一點的器物,又讓各人盤腿坐在地上。
丁夫子問了各人最遠去過哪個州郡,綜合大家的看法,他又說道:『為安全起見,這次我們不能留在杭州府,也不能回湖州。我們在座的人都去過饒州,那我們就一直往南走,直接去饒州。另外——大嫂,你們不用跟我們走那麼遠,你們可以回家。』
丁夫子坐直了身體,像平時講課一樣,聲音清朗地說:『我先教你們幻術的心法。維兒、紹兒、芷芊,那是我之前在課堂上給你們講過的《易經》中的解卦。無所往,其來復吉。有所往,夙吉。險以動,動而免乎險,解。剛柔之際,義無咎也。解而拇,朋至斯孚。天地解而雷雨作,雷雨作而百果草木皆甲坼,解之時義大矣哉!』
丁夫子念出了一段經文。浩源及三個孩子曾熟讀此文,印象深刻,即時可背誦出來;姑嫂二人也依稀聽過,經丁夫子略一講解亦已明白。
丁夫子又從手持的器物中拉出一根紅銅色的絲線,分別繞在各人手腕上,自己則握着器物,轉動手柄。
這時,朱維和芷芊默默地互相看了一眼,然後不約而同地挪動身體向對方靠近,直到膝蓋抵着膝蓋。
『你一定要跟着我,不要走丟了。』朱維對芷芊說。
『嗯,你也一定要看着我是不是在你附近。如果到了那裏,你看不見我,一定要等我。如果等不到我,你一定要找我。』芷芊一連說了幾個『一定』。
朱維用力地點了點頭,伸出小拇指。芷芊用小拇指勾住他的。
『一定!』朱維說道。
『萬一我們的模樣變了,頭上長了角,身上長了刺,我們也一定要把對方認出來。』芷芊又說。
『嗯,一定!』
『現在,我們運起意念,』丁夫子說話了,『從我們的頭頂,到腳尖,每一寸肌膚,細細地想一遍,然後默念着心法,用意念將自身化作微塵粉末……』
此時此地,雨嘩嘩地下着,懸崖邊上的幾個人都閉着眼睛安靜地用功,嘴唇微動,雙手交疊在腿上,集中了意念,要讓自己變成微塵,去往那個感覺安全的地方。
驚雷和閃電都沒有停息,雷聲依然隆隆作響,閃電在天空的四周刻下許多道裂痕。
山嶺上,七尊坐像漸漸隱了身,消失在風雨中。
往南走,往南走,離開這座山,離開杭州府,這樣就能逃過官兵的追捕了。
風越颳越猛,龍吟虎嘯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