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他来了
屋子的中央生着很大的一炉火,邓獠忌赤裸裸的躺在一张很大的床上。 他一向认为脱了衣服睡觉,比穿着衣服睡觉,舒服得多。 无论谁喝醉了之后,都会睡得很沉。 他也不例外,只不过他醒得比别人快些。 现在窗外还是一片黑暗,屋子里也是一片黑暗,他就已醒了,面对这一片空空洞洞、无边无际的黑暗,他痴痴的出了半天神。 他想起了很多事,很多非但不能向别人叙说,甚至连自己都不敢去想的事,也许为了要忘记这些事,他才故意要跟孤松拼酒,故意要醉。 可是他刚刚睁开眼睛,想到的偏偏就是这些事。 该忘记的事为什么总是偏偏忘不了? 该记的事为什么总是偏偏想不起? 邓獠忌悄悄的叹了口气,悄悄的坐起来,仿佛生怕惊醒了他身边的人。 他身边没有人,他是不是生怕惊醒了自己? 就在这时,他忽然听见了一声轻轻的叹息! 他身边虽然没有人,屋子里却有人。 黑暗中,隐约可见一条朦朦胧胧的人影,动也不动似的坐在对面的椅子上,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来的,也不知坐了多久。 “醉乡路稳宜常至,他处不堪行。”这人叹息着,又道:“可是这条路若是去得太多了,想必也一样无趣得很。” 邓獠忌笑了。 无论谁都笑不出来的时候,他却偏偏总是会忽然笑出来。 他微笑着道:“想不到阁下居然还是个有学问的人。” 这人道:“不敢,只是心中偶有所感,就情不自禁说了出来而已。” 邓獠忌道:“阁下宿夜前来就为了说这几句话给我听的?” 这人道:“还有几句话。” 邓獠忌道:“我非听不可?” 这人道:“看来好像是的。” 他说话虽然平和缓慢,可是语调中却含着种比针尖还尖锐的锋芒。 邓獠忌叹了口气,索性又躺下去:“非听不可的事,总是不会太好听的,能够躺下来听,又何必坐着?” 这人道:“躺下来听,岂非对客人太疏慢了些?” 邓獠忌道:“阁下好像并不是我的客人,我甚至连阁下的尊容还未见到。” 这人道:“你要看看我?这容易。” 他轻轻咳嗽一声,后面的门就忽然开了,火星一闪,灯光亮起,一个黑衣劲装,黑巾蒙面,挺立如标枪的人,就忽然从黑暗中出现。 他手里捧着盏青铜灯,身后背着把乌鞘剑,灯的形式精致古雅,剑的形式也同样古雅精致,使得他这个人看来像是个已被禁制于地狱多年的野鬼,忽然受到魔咒召唤,要将灾祸带来人间来的幽灵一样。 甚至连灯光都是惨碧色的,带着种难以描述的阴森之意。 端坐在椅子上的这个人,也就忽然出现在灯光下。 炉火即将熄灭。 阴森森的灯光,阴森森的屋子,阴森森的人。 他的衣着很考究,很华丽,他的神情高贵而优雅,他的眼睛炯炯有神,带着种发号施令的威严,可是他看起来,还是个阴森森的人,甚至比站在他身后的黑衣人更可怕。 邓獠忌又笑了,道:“果然不错。” 这人道:“不错?我长得不错?” 邓獠忌笑道:“阁下这副尊容,果然和我想像中差不多。” 这人道:“你已知道我是谁?” 邓獠忌道:“斯诺伯爵。” 这人轻轻吐出一口气,道:“你见过我?” 邓獠忌摇摇头。 这人道:“但你却认得我。” 邓獠忌微笑道:“除了斯诺伯爵外,还有谁肯冒着风寒到这种地方来找我,除了斯诺伯爵外,还有谁能用这种身佩古剑,劲气内敛的武林高手做随从?” 斯诺伯爵大笑。他的笑也同样阴森可怕,而且还带着种尖刻的讥诮:“好,邓獠忌果然不愧是邓獠忌,果然有眼力。” 邓獠忌道:“不敢,只不过眼中偶有所见,就情不自禁说了出来而已。” 斯诺伯爵笑声停顿,盯着他,过了很久,才缓缓道:“你也知道我的来意?” 邓獠忌道:“我情愿听你自己说。” 斯诺伯爵道:“我要你回去。” 邓獠忌道:“回去?回到哪里去?” 斯诺伯爵道:“回到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