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会

真站在古宅门口，知远又开始感觉不妙了。

从门口看进去，古宅似乎没什么变化，还是那一成不变的血月和阴暗场景。但古宅中心的那栋小楼，似乎有着漩涡一般的神秘引力，让人不自觉地就看了过去。在小楼之中，危险的感觉在酝酿，在发酵，像雷雨之前的天空，压抑而又沉闷。知远试图移开视线，居然感觉到自己像被黏住了一样，用力撕扯了一番才挣开——不，他只是挣开了视线，可他的人，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到古宅里了！

兜里的纸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知远慌忙去找，一抬头，才发现它已经爬到他的肩上了。它身上的焦痕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渗出来的血和裂痕，没一会，它又从白纸人变成血纸人了。奇怪的是，它倒像是状态挺好似的，连声音都恢复了原样:

“小兄弟，不用慌，现在是你比较危险。”

知远小心地看了一下周围。他能直觉感受到那小楼里有什么大的、危险的东西，但它好像还没有注意到他，只是自顾自地膨胀着。除此之外，院子内还是很平静的，连阴冷的气息都好像少了些。他稍稍放下心来:

“是说我会一不小心把这古宅拆了吗？”

“哪有那么容易，梦境可不是那么好控制的，”纸人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它不取决于你实际怎么做怎么说，也不会你念头一动就出现。它取决于你的真心。”

“真心？”知远听迷糊了。

“是的，”纸人点点头，语气也认真起来:

“小兄弟，告诉我，在知道光蛇是来救你顺便消灭古宅时，你想就这么离开吗？”

“……不想。”

他还有那么多事情没搞清楚，那么多谜团没解开，怎么甘心被人以“小鬼快走”的方式赶走，不去接触这一切？

“在河中心的时候，你是不是害怕了，一心想要离开？”

“是……”知远答着，忍不住反问道，“可我前面也是一心想离开啊？”

“因为你吞掉了那条光蛇。”

纸人解释着。

“圣光和鬼的力量是相克的，它实际上已经把鬼的梦境融化出了一个出口，只是那时你不愿被光蛇带离，才看不到而已。当你想要离开时，就自然顺着那出口离开了。所以，你出来的时候，才会看到那条光蛇。它就是被你吞掉，又丢出鬼的梦境的那条。”

“为什么它就不能是我自己随便生成的呢？”知远疑惑地问，“你怎么确定就是那条？”

“你的力量既能容鬼，又能吞噬圣光，那光蛇不一样。”

纸人指了指自己。

“刚刚我差点被净化掉了。”

“哈？”知远一下子没反应过来，“道士的东西也会被圣光净化的吗？”

“都这么明显了，你还没发现吗？”纸人有些无奈地摊了摊手，“就算现实里的我还活着，在你梦里的黎茂生，已经不折不扣地死掉了。我现在的性质，可是寄寓着残魂的不祥咒物啊。”

“所以，我才必须借助你的力量，在你清醒之前，把城隍请出来。否则，我会和她们一起，被教会清除掉的。”

这就是纸人没事就冒血裂痕的原因吗……原来黎茂生，不，那道入梦的神识在那时候就已经死了吗？知远有些迷糊，忍不住问道:

“那你本体还活着，神识死了也会变鬼吗？这到底是怎么算的？”

“你觉得我算死了吗？”纸人反问道。

“呃……”知远想想一路上没事人一样当讲解员的纸人，不确定地回答，“应该算换了个形态吧？”

纸人点点头。

“我只是被鬼的力量浸染，性质改变了而已。除非有其他的力量清除我，那时我才会真正地消散。我不知道现实的你在哪，但是，鉴于古宅已经被教会很好地封印了，你恐怕得在离她们相当近，甚至直接就是她们封印地点的地方才行。换句话说，这会惊动教会的。先前你就已经吞了一条光蛇，也许更强的人很快会过来，我的时间不多了。”

它指了指那栋小楼。

“我们直接过去吧。”

“哎？”知远意外道，“不是说要先请城隍吗？我们就这样过去？不需要再到庙里一趟吗？”

“小兄弟，梦境的走向取决于你那一瞬间的真心。如果我们直接去找城隍庙，结局反而很难预测的。”

纸人拍了拍知远的肩膀，语气严肃:

“所以，小兄弟，你只要记住这点就够了——城隍降临时，所有的人都可以得到一个圆满的结局。在你真心期盼它降临的时候，城隍庙自然会出现。走吧，该给这一切画上句号了。”

要结束了吗？一瞬间，知远竟有那么一点舍不得。随即他赶紧收敛了心思，向小楼迈开脚步。再拖久点，这个梦说不定就要被教会直接清理掉了！

在纸人的指示下，知远是往窗这边走的——开门容易惊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