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

天气转凉了，寒气渐生，早晚都能感觉到丝丝寒意，走在大街上的人们也都已经在身上添置了一件外套。

寒露过后很长一段日子，尽管节令又已越过了霜降，但是德芬因那次相亲的遭遇怄得太狠，很长一段时间没缓过来，她也不知道如何调整心绪。

头一次恋爱，头一次便遭受这样的重创和侮辱，她一个在农村务农七八年的姑娘家，家里爹妈又都是不识字的农民，身边没有见多识广的朋友来开导她帮助她走出阴霾，德芬就只能自己笨拙地依靠着时间的流逝来慢慢抚平伤口。

情绪低落就不大想去外面见人、同人交际，县城那明宇会计培训学校的课程她就暂时没去上了。但德芬也没就此颓废，她只是把愤怒默默化作动力，不上班的时候就躲在宿舍里用功学习。

会计培训学校发给她的教材是适合零基础的人用的，从会计科目的概念开始讲，由浅入深，所以虽然是自学，但是教材合适，德芬又努力，加上本身有高中的文化打底，因此她自学得还挺快，已经将那本《初级会计实务》学了三分之二，另一本《经济法基础》她也背了一半了。学以致用，销售帐记得也有模有样了，加上善于吸取经验教训，如今她再没贴补过钱进去。

一直到十一月初，昨天是三号——龙兴镇逢三、六、九这几个数是赶场天——昨天，德芬妈吴淑容背着一百个鸡蛋到镇上来卖，完了后来找女儿说话。

德芬已经有近一个月都没回家去了，吴淑容来看看女儿，同时跟她说了乡下发生的事情。

自然是跟德芬有关的。

从她妈口中，德芬知道了顾晓华在省城做了他领导的倒插门女婿一事，一时感慨良多。

顾家指着顾晓华光耀门楣，如今看，不知道他爹妈是不是当他是顾家的耻辱了。

转念又想到自己，真是白活二十多年。她最美好的青春时代，一定是被狗屎糊到了眼睛，才会把个那样没有血性的男人当成宝一样喜欢、爱戴、崇拜，为他和他一家子当牛做马，还两度大老远跑省城去逼婚，可笑啊！

鄙视完了顾晓华，德芬却一点没有振作起来，反而更加消沉了。

顾晓华结婚了，她还是单身的一个人。

她嘴上虽然逞强给爹妈说一辈子不嫁，可是哪个少女不怀春？

除了年纪大，德芬对自身的条件还是有那么一些自信的，可她的人生大事到底该怎么解决，脑子里一片混沌。

其实在外头她还是很受欢迎的。不说之前在缫丝厂有男人约她出去，就说进了供销社，很快就有人想给她说媒。可是见识了缫丝厂的男职工脚踏几条船、引得丝妹们大打出手的“壮举”，又见识了顾晓华那样的不过进城工作之后就变心了，德芬就觉得外面的男人太花心，是她掌控不了的，她还是想找个农村男人嫁了。

可是前阵子家里给托人找的那个又很在意她前一段感情，见微知著，农村男人思想保守，肯定都会在意她的过去的，德芬不自信了。

城里男人，她不敢找。农村男人，又嫌弃她，德芬为自己感到悲哀，很失落。

自昨天吴淑容来看过她之后，这种消沉悲哀的情绪就像紧箍咒一样箍在头上，德芬一直怏怏的打不起精神来。

供销社是过去的一家戏院改建的，大门不是一道，是一直排开的六扇门，整一堵墙那么宽呢，门面很阔气。营业时间，便把六扇门都打开来，看着十分敞亮气派。

今天不是赶场天，街道上十分冷清。今天的天儿也有点阴冷阴冷的，到了下午，外面竟然还刮起了呼呼的北风，很强劲。

场镇上的几条街几天才会打扫一回，昨天才赶过场的街道没清理，脏乱得很。大风一刮，塑料袋、灰尘、烂菜叶子、破布碎条……漫天飞舞。即便还有一些在街上游荡的人，这会儿也慌忙躲到屋里去了。

街上都没人，供销社里更没什么顾客。

德芬坐在柜台后面，玻璃柜台上照常摊着她那本《初级会计实务》的教材，但她今天没什么心情看书。她手肘撑在台面上，以手支颐，目光没什么焦距地先看了一阵大门外黄尘飞舞的样子，然后就侧着脸去看斜对面那个卖糖果的柜台后面的牛大姐在那十指翻飞地织毛衣，看得出神。

牛大姐是个闲不下来的人，夏天的时候她纳鞋底，秋天她织毛衣，不卖东西的时候她手里就在制作各种穿用之物。

上周德芬看她还在织一件红色的套头衫，当时织了有半身长，这么快就织好了？此时她手里的毛衣显然是个男人穿的，用的土黄色的粗毛线，从下摆开始往上织，男人的腰围大，所以这件肯定是给她男人织的，已经织好了约莫三十公分长了，堆在她膝盖上一大堆。她很专心，动作飞快，眨眼工夫，三根棒针德芬看她换手已经两回，说明已经织了两圈儿了。

忽听到有人喊她。

“德芬！”

德芬正看牛大姐织毛衣看得入神，恍然间好像听到了韩岱山的声音，她愣了下